长乐躺下没多久,李霁明回来了。
长乐:“以后天黑了就别出去了,让爹娘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又吵架了呢。”
李霁明背对她躺着:“那可不行,皇上很重视下个月的春猎,要求所有武官都得出动。到时候我若表现不好,让王玄玉或者哪个你讨厌的人拔得了头筹,岂不给你丢面子?”
果然是因为这个……
长乐抿了抿唇:“我以前嫌弃你不好好念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李霁明顿了顿:“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长乐不解:“哪里不一样?”
如果说是两人已经成了夫妻,那确实不一样。可他不是因为畏惧长公主府的权势,才不得不娶她的吗?
李霁明没有作声。
以前她除了嫌弃他不爱念书,还嫌弃他很多地方。
可以说,他整个人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大大的污点。
但现在她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他了,他自然想再表现好一点。
长乐没等到对方回答,干脆闭眼睡了。
……
王玄玉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倒霉透顶了。
白天先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胁迫,后来他让手下的人把徐长乐送的东西拿出去卖了,结果发现全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卖的钱加起来还不够给下人的赏钱呢。
距离约定日期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还凑不齐钱,他该怎么跟刘振交代?
王玄玉心情郁闷地往后院走,想着自己如今好歹终于有了儿子,情绪又恢复了一点。
他绕过抄手游廊的拐角,忽然听见黑夜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哭声,那哭声细细弱弱的,透着悲凉,像极了冤死的女鬼,连忙停住脚步。
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引路的小厮也听见了,吓得汗毛竖起,小声道:“爷,您听见了吗?好像有人在哭。”
王玄玉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瞪大眼四下张望,最后锁定了游廊外的一处灌木丛,朝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只好不情不愿地猫着腰往前走,刚走下台阶,就被嫌慢的王玄玉从后头狠狠踹了一脚,一头栽进了灌木丛里。
“啊!”
一个姑娘尖叫着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连连后退。
即便她脸上裹着纱布,脑袋肿得像猪头,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王玄玉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曾与他颠鸾倒凤的丫鬟霜儿。
他大吃一惊:“霜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烛火通明的房间里,回荡着婴儿的啼哭声。
“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徐素怜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抬头,就见王玄玉沉着脸从外头走进来。
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没留意到丈夫的脸色,焦急地道:
“爷,你可算回来了,你儿子今天一整天吃了吐吐了哭,大夫来看了也束手无策,你快想想办法,把戚太医再请过来一趟,不然这样下去可不行。”
王玄玉垂眸看眼儿子,道:“你以为宫里的太医是想请就能请的?”
宫里有规定,太医院的太医只伺候宫里的贵人,除非皇帝特许,否则太医们是不允许私下到大臣家里来看诊的。
先前的邝太医,是因为已经致仕离开了太医院,再加上跟王家有些交情,才答应过来给妻子诊脉,可她又嫌人家医术不好。
徐素怜不理解:“父亲和李阁老同为内阁阁老,既然李阁老能请,我们也没道理不能请。”
王玄玉没好气地:“那李东廷是内阁次辅,如今正得圣眷,风头无两,和我们能一样吗?”
听到这话,徐素怜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记得,徐长乐从小到大就连摔倒擦破皮,都能有太医亲自照料。现在连徐长乐的公爹,都有权力替他人劳动太医。
可她的儿子呢?都病的这么可怜了,想请太医过来看一眼都没资格。
徐素怜不甘心:“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受罪?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
什么好不容易?
王玄玉最讨厌别人拿自己子嗣艰难来说事,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
“要不是你贪玩非要去外头踏青,我儿子至于早产体弱?说白了,这事不都怪你自己。”
“你!”徐素怜不敢相信丈夫会说出这种话,先把儿子交给乳娘,气道:
“所以你现在是怪起我来了?你媳妇在外头被人欺负,害得命都差点没了,你不帮我出气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指责我?”
“王玄玉,你这个丈夫当得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帮你出气?”王玄玉怒不可遏。
他指着门外道:“昨儿我为了你,骨头都差点被人摔断了!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郡主。你是不是以为你嫁到王家来,就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徐素怜委屈得直掉眼泪,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哽咽道:“是,我是这么想的,我原以为我一个侯门嫡女,屈尊嫁给你做继室,就能得到你的珍视……”
“怎能想到,你不仅在我辛苦怀胎的时候背着我偷腥,还被人当把柄拿捏,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说我?”
王玄玉心虚了一瞬,立即反驳道:“霜儿本就是你的陪嫁丫鬟,我睡她有何不妥?”
“倒是你,就因为霜儿替你伺候了我一回,你就残忍地毁了人家的容貌。徐素怜,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徐素怜直视着他:“你说谁恶毒?”
王玄玉撇过脸,哼了声。
徐素怜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恶毒?”
“大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好像发热了。”
奶娘抱着襁褓急匆匆地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徐素怜心口一颤,连忙转身过去看儿子。
……
长乐一觉醒来,李霁明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叫丫鬟进来服侍她洗漱,吃过早饭,便到书房给父亲写了封信。
写完信,长乐又听下人说,今日李霁明的二姐李静回门了,连忙换了身衣裳,到花园里去见她。
李霁明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二小姐李静与大哥李崇明是孪生兄妹,前几年嫁给了礼部左侍郎家的公子,现随丈夫住在大兴。
她比李霁明大了七岁,算是看着弟弟长大的,姐弟俩感情甚好。
李霁明从小不服管教,也就只有这个二姐说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句。
半月前弟弟成亲,二姐因为家里孩子生病,脱不开身。这次回来,是专门来看望新婚的弟弟和弟媳的。
长乐笑着握住李静的手:“霁明也真是的,二姐要回来,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害我还睡了个懒觉。”
李静对郡主对弟弟的称呼暗暗吃了一惊,浅笑道:“郡主别怪他,我也是临时决定要回来的。家里两个孩子闹腾得厉害,昨日趁他们祖母过来,我赶紧让丫头收拾了东西,故而没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李静长相秀美,性情温和娴静,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温温柔柔,不急不躁的,予人如沐春风之感。
若是旁人不说,长乐定想不到,李霁明那个泼皮,会是被这么一个姐姐带大的。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