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小姐去了墨园，没有在她的雅安居。”赵利华的大丫鬟红玉从外面匆匆走进室内。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只听见“哗啦”一声巨响，红玉瑟瑟发抖的立马匍匐跪地。
地上是一片狼藉。
上好的瓷器碎片四分五裂的被摔碎在地，大片的水渍在地上晕开。
四周已经跪了一地人。一干伺候的丫鬟婆子纷纷压低自己的身形，唯恐下一刻自己和那摔碎的瓷器一样下场。
“哎哟，我的好小姐，可别气坏了自个儿。”一个嬷嬷忙闪身站到赵利华身边，躬身仔细劝慰着。
边挥退了众人，心里知晓不是这些人的问题。
众人无不长出了一口气。赶忙利落的退下。似是经常面对这种场面。
此刻的赵利华面容阴翳，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一双保养得宜的双手紧紧绞着丝帕。全无在客厅里的端庄贤惠。
赵利华的奶娘辛嬷嬷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是何苦呢。那裳晓不就是去了墨园吗，怎么就惹得您不痛快了。”
“奶娘，你说帝师是不是怀疑什么了，他默许那个贱种住到墨园，是不是还是对当初那件事起疑心了。”赵利华急急的抓住辛嬷嬷的衣袖问道。
力道之大，把辛嬷嬷拽了一个踉跄。
“我的好小姐，您可是高贵的少夫人，咱们不要自乱阵脚好不好。裳晓去了墨园又能代表什么呢？一个住处罢了，帝师府这么大，府中人口简单，也许是帝师久不见她，想要多照料一番。毕竟裳晓久不在府中。”辛嬷嬷努力稳住身形，飞快的在脑中计较。
“是这样吗，嬷嬷？可是奇儿和嘉儿长这么大，连墨园都没有进去过。”赵利华意难平，心中憋了一口气，在胸口熊熊燃烧。
裳晓之前每年回来小住都是在她自己的雅安居。身边伺候的人也是赵利华安排的。
墨园是帝师自己在府中的居所，帝师府占地极广，先帝在世时几经修缮。墨园是帝师府建成就为帝师特建的，至今无人窥见其貌。据说是掩映阵法在其中，帝师未避世的时候，就无人进去过。
赵利华之前在赵重有意暗示下曾经探究过墨园的情况，只是屡次不得其门而入。
往往没有走到墨园，就被人阻止了。
赵利华对墨园的印象也只是院门口处的牌匾上的墨园两个字。
连墨园的大小都不清楚，似乎无论是什么时候看，墨园都笼罩在一片雾气朦胧的烟雾里。从外面看去，竟是不能窥见分毫。
即使有心登高向里望去，也是什么也看不到。按理说，登高可望远，但是从高处看去，墨园也是灰蒙蒙一片，连房屋的形状都不见。
除却什么也看不见，墨园还自成一体，可以不从正门出去，有自己独立的通道，当然，这个通道有几个，又在哪里，也是无从得知。
无形中，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墨园在帝师府的地位也就越发超然了。
所以当得知裳晓住进了墨园，赵利华心中的感觉可想而知。
“小姐啊，”辛嬷嬷继续开导，“您可是帝师府里最尊贵的女主人，整个帝师府的事务都由您打理着，这就是您的身份象征。那裳晓再厉害，有您这个嫡母在，一个孝字压过来，她莫敢不从。如今，帝师不过是可怜她经常不在身边才让她暂时住几天的。”辛嬷嬷轻轻的为赵利华锤肩。
“嗯，”赵利华颔首，稍稍舒展了眉头，身上的低气压敛去。
显然，辛嬷嬷是很了解赵利华的，她的一席话赵利华听了很受用。
“不过，”赵利华眉头一挑，厉眼微瞥“裳晓这个贱种，命也是太大了，每次都被她逃了过去。”
赵利华边说边习惯的双手在桌面找东西想发泄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有拿到，这才想到，桌上能砸的刚刚已经被她砸光了，她一把拽过手上碧绿的玉镯，
”啪“的一声，摔碎在地，
瞬间，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就没了。
赵利华眼都不眨一下，辛嬷嬷也习以为常。仿佛被摔碎的只是一块石头。
“是帝师救了她，毕竟是帝师的亲孙女，帝师总不可能不护上一护。您就当您是发慈悲，让她多活几年。听说她这些年汤药不断，想来活着也是煎熬。”辛嬷嬷认真的分析道。
“她如何活着我不管，我就怕帝师怀疑我。”赵利华皱眉道。
这才是她方寸大乱的原因。
当年，裳晓被送走，赵利华一直提心吊胆。怕帝师发难于她。毕竟她是裳晓名义上的母亲。
只是帝师回京后，却是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把帝师府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她打理。赵利华是得意的，帝师不光没有责罚于她，反而委以重任。这让赵利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继而没有继续下令追查裳晓的下落，因为在当时赵利华眼里，裳晓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使救活，也是苟延残喘罢了。况且，一击得手后，哥哥赵重就警告过她，不要再出手。免得被暴露。
这几年，除却丈夫不在身旁这个遗憾，赵利华还是非常满意她的一切的，儿女双全，身份显赫。未出嫁时，她是宰辅的亲妹妹，可是，宰辅的亲妹妹远不如现在帝师府唯一的女主人来的尊贵。
只是这一切，在刚刚听到裳晓入住墨园时，瞬间理智全无，除了格外愤怒外，还夹杂着一丝心虚。
凭什么，那个贱种没有死，她早就该在多年前就死去，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宰辅不是说了吗，那种毒是怀疑不到您身上的，如果帝师怀疑，早在多年前就该怀疑了，更别提过去了这么久，当年的一干人也死绝了，就是有什么痕迹也怕是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辛嬷嬷循循善诱道。
“嗯，也对，该死的都死了。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胁我。”赵利华涂着红红丹蔻的手慢斯条理的抚平身上因刚刚动怒弄乱的衣服。
“这样想就对了，您啊，还是多打扮一下自己，少爷回来了好留下来。”辛嬷嬷见赵利华想明白了，轻轻松了一口气，继而打趣道。
“嬷嬷。。。。”赵利华扭了身子娇羞道。
当下，辛嬷嬷小心的陪着赵利华往后室走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除了一地的碎片。外面候着的丫鬟婆子，听到里面没有动静了，忙迅速的进去收拾东西。
墨园
帝师和裳晓静坐在屋子中，
裳晓看了看几乎没有变化的屋子，开口道“祖父，我这样住进墨园，母亲她会不会不高兴。毕竟是她在管理府中事务的。”
帝师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窗边，指了指棋盘“陪祖父下盘棋。好久没有来祖父这里了。”
裳晓无奈，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咱们鼎鼎大名的帝师，也有这么幽怨的时候哈。”一边抓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抛到手中这么来回的抛着。动作不见粗鲁，反而有股子娇憨。
配着精致的小脸，让帝师哈哈大笑，“你个小机灵，还打趣祖父了。”
顿了顿，继续道“这就对了，来祖父这里，放开自己，别整天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祖父给你顶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其他人，不用理会。祖父自有计较。”
帝师说着，摆起棋子，一边示意裳晓坐下。
其他人？
看来祖父是把赵利华归为其他人了，连母亲这个称呼都省了。
眼睛眨了眨，裳晓也就释然了。
看祖父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帝师府有谁可以大得过祖父。
赵利华即便再有意见，也不敢明着反对。毕竟，赵利华可是有着贤妻良母美誉之称的。
当下也坐下，认真的陪着帝师在棋盘上一来一往，下了起来。
然，两柱香之后，裳晓看着面前惨淡的棋局，芊芊玉指摩梭着白色棋子，义正言辞的道“祖父，我刚刚手滑了，这一步，我放错了。”
说的同时，手也不停，飞快的把手中的棋子移了个地方。放好后，剪水般的眸子还颇无辜的眨了眨。
帝师一顿，身体往后，斜靠着软枕，“胡闹，怎么悔棋呢，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没有改。“
只是配着略无奈的脸庞，宠溺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言不由衷。
若是有外人在，只怕是惊得下巴都找不到了。向来严肃的帝师也有这么有人气的一面。
帝师的容颜在整个王朝来说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人们对帝师的印象和那随时可羽化归去的仙人差不多。
人们见到帝师，首先忽略的是帝师的外表，因为只那一身气度就够人膜拜顶礼了。
如今，仙人帝师，大手一挥，下了凡，和他最为偏疼的孙女，抢开了棋子。
“啊？不行，我刚刚放好的，祖父，你怎么可以给人家改棋。我要改过来！”
“下棋不悔真君子，你的棋艺都下到狗肚子里了。”
“人家是小女子，又不是真君子。再说，也只是和您下棋才这样的。”
“不行，你的毛病必须改过来，不然出去了，我怕砸了我的招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起来。寂寥了很久的墨园热闹起来，淡淡烟雾轻散，有了一丝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