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周晏清狠狠一愣,随后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偏过脑袋——
“夸人的话这么流畅,你对谁都这样说吗?”
许今朝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用余光瞥见女孩儿摇头的动作,周晏清的眉梢上扬了两分,瞬间龇牙一笑:“行吧,爷今儿心情好。你刚刚好像还有问题要问我,问吧,无知不答。”
“……那叫知无不答。”
“嗐,都一样。理解理解我这半个文盲咯。”
许今朝默。
被迫和周晏清待在一块后她用类似催眠的手段套过周晏清的话。
这小子老家是帝都的,貌似是家道中落搬到了青藤市,但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大人了,所以他打小就叛逆,又不肯读书,长大后自然而然成了当地臭名昭著的帮派混混。
而她刚刚,是想问平日里和他一起出门催债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道上的人。
因为从抛尸现场发现的那具尸体来看,尸体上看似有很多伤口,但都无关紧要,真正致命伤在于肺部那一下子——
肺部穿刺,一招毙命,这种杀人手法不是平常人能干出来的,所以她猜测凶手应该是职业杀手。
“你认识的人很多,他们有没有认识那种看上去打架很不一样的人?”敛起思绪,许今朝打起手语。
“青藤市就这么屁大点地方,笼统三个帮派,该打的架都打过,该认识的人都认识。反正我是没见过你说的那种打架很奇怪的人。”
周晏清想了想,摇摇头,随后装若无意地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推测凶手身份。”
周晏清帮许今朝搞来了身份证明,又因为不能和许今朝分的太开,便干脆被许今朝忽悠着成了自己的搭档。
美名其曰,帮他改邪归正。
许今朝又比划了一下,
“等会儿有空吗,带我去一趟你们的山寨子,我想对你朋友进行一些询问。”
“靠,那叫办公地,什么山寨子。”周晏清嘴角狠狠一抽。
“好吧,贫民区里的办公地。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吗?”许今朝耸了耸肩。
“……”
少年臭着脸骂骂咧咧转头离开,不多时推着一辆红色本田CB125T,自己戴上一个头盔,又丢给许今朝一个头盔——
“嘛呢,戴上啊。”
许今朝在心里哦了一声,戴上头盔坐在摩托车后座。
车子伴随着轰鸣声启动,没一会儿消失在这条青石弄堂。
十点二十,围龙城寨。
自改革以来,青藤市便走在了经济发展的最前线,成为最早一批GDP名列前茅的沿海城市——
到千禧年时,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实现城市现代化,但仍有不少地方贫困落后,还保持着上世纪战乱后的模样。
如面前这条保留着上世纪泥路和砖瓦平房的老街。
下了摩托车后,许今朝跟在周晏清身边,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坑坑洼洼的泥路,左拐右拐后来到一处筒子楼前。
这里是周晏清的住所,也是她的暂住之地。
两人饶过筒子楼,走向旁边的那处大院。
大院门口趴着一条用生锈铁链拴起来的大黄,正闭着眼睛打盹儿,在听到脚步声时耳朵瞬间竖起来,凶狠地睁开眼睛龇着牙朝前瞪去。
在看到是周晏清和许今朝的那一刹,大黄的眼神瞬间清澈,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周晏清弯腰狠狠摸了一把狗头,意识到许今朝还在旁边,咳嗽一声,重新站起来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大黄,带着女孩儿走进大院。
院子里摆着几张小矮桌,一群染着各色头发,朋克风格十分夸张的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着扑克牌。
挨着房子的那张矮桌上,一个梳着大背头,长着一张凶狠无比的脸的年轻男人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靠在塑料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手腕上缠着一圈檀木珠,捏着的牌随手一扔,咧嘴一笑,张口吐出一口纯粹的港岛话——
“给钱啦扑街!”
旁边疑似为小弟的那帮年轻人顿时一顿叹气,认命都从口袋里摸出……一堆钢镚。
许今朝收回视线,侧头看向周晏清:“你大哥不是号称掌管南部整个帮派,打牌只收几块钱?”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们都儿良心市民,不会做违法犯纪的事儿。”周晏清笑眯眯开口。
许今朝:“……”
院子里好几个人都在抽着烟,在周晏清用港岛话吆喝了两声后纷纷掐了烟,看到许今朝时纷纷开始起哄——
“哟周哥,又把嫂子带来啦!”
“天天黏糊劲儿,不怕人家腻了甩了你!”
“就是,一看嫂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只是跟我们周哥玩玩的啦。”
“人家说不定真心的嘞。”
“几时请我们喝喜酒啊,我随五百份子!”
“……”
“……”
周晏清笑着骂了两声:“滚犊子,老子刚成年谈什么恋爱。”
然后在一片唏嘘声中走向那长得凶巴巴的男人。
“陈哥,我朋友想同你打听个人。”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中华,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两手插兜。
“小意思啦,都系道上的人,想打听甚莫人,同俉说啦。”男人懒散散抬头,看到两个小屁孩儿后吸了口雪茄,把剩下的半支随手丢在地上,抬脚三两下踩灭。
“这个人成年男性,身高大概比我矮点儿……”
周晏清根据许今朝的描述给男人比划起来,而许今朝则盯着男人的脸偷偷打量着。
末了又看了看四处。
这个院子里可真是卧虎藏龙。
面前的男人不仅是这什么青龙帮的东家,更是港岛陈家的太子爷。
他真名叫陈庆之。
问她为什么认出来。
因为两年后她去青藤市任职时,局长和陈家联手打击当地黑势力,以本家钓鱼执法,而参与其中的陈家子弟,就是那时已经掌权的陈庆之。
再者……
这家伙长着一张穷凶极恶的脸,想不记住都难啊。
而另一边,陈庆之听完周晏清的描述以后,挑了挑眉,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慢悠悠开口:“这个人啊……我好像还真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