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烛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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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像打翻的墨汁,将整个城市浸染得漆黑一片。老街深处,一家名为“林记纸扎”的铺子孤独地亮着微弱的灯光,摇曳的烛火映照出店内摆放的各种纸人纸马、纸厝纸轿,影影绰绰,如同一群沉默的幽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纸灰和香烛气息,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铺子的主人,林渡,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刻正坐在泛着包浆的老旧工作台前。他长得清秀,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忧虑。在他手中,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尺正静静地躺着。这把尺子,就是他爷爷临终前传给他的家族至宝——鲁班尺。

林渡继承林记纸扎,并非出于热爱,而是被命运硬生生推到了这个位置。爷爷是这行的老手艺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在他去世前,曾语重心长地告诫林渡:“阿渡,这门手艺,传下去不易,但有些东西,比手艺更重要。这把鲁班尺,是咱家祖传的量魂器,切记,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它能量阴阳,定吉凶,更能……感知魂魄。”爷爷的话,当时听起来像是在讲古老的传说,可现在,林渡隐隐觉得,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

鲁班尺躺在林渡手中,表面光滑温润,偶尔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乌光。他试着将尺子贴近一个刚刚扎好的纸人,尺身上没有任何反应。这量魂器究竟如何使用,如何感知魂魄,爷爷没来得及详细说明,只留下这把尺子和一个古老的木匣子。木匣子里除了几本泛黄的纸扎秘术手抄本,空无一物。林渡翻阅过那些手抄本,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除了基本的纸扎技巧,还夹杂着大量关于三魂七魄、阴宅阳宅、风水布局的理论,甚至提到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禁忌之术。

夜更深了,铺子外忽然响起一阵阴冷的风声,吹得门上的招牌吱呀作响。林渡心里一突,总觉得今晚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铺子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没有脚步声,没有敲门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然后推开了门。

林渡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鲁班尺,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继承铺子一年多,虽然偶尔会遇到一些奇怪的客人,但这样诡异的开门方式还是头一遭。

门外,没有人影。只有三张黄表纸,轻飘飘地落在门槛内。

那黄表纸,并非普通的祭祀用纸,纸质粗糙,颜色暗沉,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从坟堆里挖出来的一般。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头顶,林渡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三张黄表纸。黄表纸入手冰凉,如同冬日的墓碑。他将三张纸拿到烛火下,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辨认纸上的内容。

第一张黄表纸上,用朱砂写着一个名字:王富贵。下面是生辰八字:七月十五子时。任务要求:扎一个纸新娘,配纸轿一副,纸轿夫四名,送往城南荒坡。

第二张黄表纸,名字:李翠花。生辰八字:七月十五子时。任务要求:扎一个纸轿,配纸轿夫四名,送往城南荒坡。

第三张黄表纸,名字:赵德胜。生辰八字:七月十五子时。任务要求:扎一口半截槐木棺材,送往城南荒坡。

三张订单,全部指向城南荒坡,全部指向七月十五子时的生辰八字。更让林渡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三张纸上,没有落款,没有联系方式,甚至没有付账的方式。这完全不符合任何正常的生意往来。

“七月十五子时……”林渡喃喃自语,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七月十五,是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日子。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这样的生辰八字,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而且,三份订单,三个人,却都要在同一个时间,送到同一个地点,并且都与冥物有关。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爷爷临终前的另一句话:“……遇到生辰八字特别古怪的单子,尤其是七月十五子时的,切记,能不接就不接。那是催命符,也是引魂香……”

催命符?引魂香?爷爷的话像是警钟一样在他脑海中回响。可是,这三张黄表纸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是谁送来的?又是什么目的?

林渡将黄表纸放在桌上,下意识地握紧了鲁班尺。鲁班尺在他手中,此刻竟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震动,虽然微弱,但林渡确切地感受到了。它对这三张黄表纸,竟然有反应!难道,这黄表纸上,沾染了某种特殊的魂魄气息?

他拿起鲁班尺,尝试着去量那黄表纸。当尺子的前端靠近纸面时,尺身泛起的那一丝乌光竟然瞬间增强,仿佛纸上有什么东西被尺子“量”了出来。虽然他看不懂尺子上显示的具体信息,但那种强烈的异样感,让他确定,这三张纸绝非寻常之物。

接还是不接?内心的恐惧和爷爷的警告让他想要立刻将这三张纸烧毁,关上铺子大门,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既然这东西能诡异地出现在他的铺子里,就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了他。逃避,或许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更何况,作为林记纸扎的传人,他身上似乎背负着某种无法逃脱的宿命。爷爷留下的鲁班尺,那些晦涩的纸扎秘术,都在暗示着他与常人不同。

他盯着桌上的三张黄表纸,又看了看手中的鲁班尺。尺子上的乌光依然在微弱地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最终,林渡咬了咬牙。妈的,富贵险中求!既然躲不过,那就看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决定接下这三份诡异的订单。

这个决定,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他并不知道,城南荒坡,七月十五子时,这三份订单,将把他卷入一个比他想象中要可怕无数倍的漩涡。那个漩涡的中心,似乎正隐藏着一个关于他家族、关于锁龙村的惊天秘密。

鲁班尺在他手中,似乎预示着未来的不平静。而窗外的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没有发现,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鲁班尺上那一丝乌光,忽然凝实了一瞬,随后又归于沉寂。而铺子外,那股阴冷风声似乎也停了下来,取而代止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仿佛,某种存在,正在满意地等待着七月十五子时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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