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绵绵细雨，从早到晚一抹如烟清雨笼罩着整个帝京，倒多了几分烟雨江南梦未醒的缠绵，扰得人如同这雨景一般沉寂。
“这连绵的雨天实在太烦了，干活都不方便。”丫鬟抱着花瓶苦恼着怎么到对面廊桥。
“灵儿，快带我一程。”丫鬟顺势躲进伞里，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
鲜花送到院房时，教养嬷嬷对着谢清越开始了打击式教育，无论谢清越做出的任何东西是否符合规范都会被嬷嬷当成姐妹间的反面教材，而谢幼惜则成了那天上的月，水中珠，完美无瑕。
“三小姐，你这也太棒了！”
“三小姐，你可真是天资聪颖。”
“三小姐……”
小妮子每次都特别像一个炫耀的孔雀从谢清越面前经过。
谢清越对这些丝毫不在意，在她眼里谢幼惜还只是个小屁孩。
这天礼仪课上完，谢清越便一头扎进了小院。
“小姐，你这是要干嘛？”青霜看着谢清越自从回到小院就一直在捣鼓着草药。
“突然想起来，之前的美人丹没有了，我得抓紧弄点出来糊弄一下，不然届时入宫，我这个弱柳扶风见风就倒的病美人称号怎么立得住？”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病如西子胜三分，’
所以谢清越将这使人体弱的丹药唤为‘美人丹’。
“可，小姐，之前姜大夫不是不让您再用这药了吗。”青霜凑上前犹豫着要不要帮着谢清越。
毕竟这药确实能一下子让人脸色苍白，脉象虚度，呈里虚外弱之象。
但如果长时间服用十五日内不能及时服用解药便会损伤肝脏，难以逆转。
“没事的，我一定会及时服下解药的。”谢清越专心捣鼓着草药，额间渗出细细密密地汗珠。
阳光下照得整个皮肤白皙又光滑细腻，像剥了壳的鸡蛋，让人爱不释手。
“不行的小姐，上次宫里来人的时候，您就服用过一次！”青霜担忧道，“现在又准备服用，沣姨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霜儿！你还想不想吃洛枳的酥肉酱面？南越的板栗甜糕？漠北的香炙肉丝？嗯？”谢清越威胁道，
“不要，我只要小姐平安！”青霜没有一刻犹豫直摇头。
“还算你有良心。”谢清越莞尔一笑，打趣道，“不过，你放心吧，小姐我自有分寸的，毕竟我还得吃漠北的香炙肉丝，南越的板栗甜糕，洛枳的酥肉。”
“小姐！！”青霜撒娇道，
“好了，如果不想你家小姐我有事，就替我去街上给我买些九珠草回来！”
“好！奴婢这就去！”青霜立马转身离开。
不过意外的是，不过两盏茶的功夫，青霜便回来了。
大口喘着气，连忙说道，“小姐，九珠草……九珠草，没有了。”
“怎么会？这不过是寻常的止血草药……”
“我去药房，老板说全帝京大大小小的止血草药都被人高价买走了！我听人说，因为……因为。”青霜喘着粗气。
“因为那个宸王重伤，青州城无法医治，正在往帝京求医！所有止血养身草药都被拿去青州城路上了。”
谢清越眉头轻皱，她倒是忘了这点，看来前段时间全城闹的沸沸扬扬的流言，所言非虚。
“那赤血芝？”
青霜摇摇头，神色紧张。“小姐，怎么办，没有这些草药，届时入宫岂不是露馅？到时候宫里会不会发现您欺瞒降罪？”
谢清越沉吟片刻，目光灼灼。“还有一个地方一定有我想要的。”
夜幕刚暗下来，谢清越和青霜已经换好男装戴上面具偷偷摸摸从后门暗角溜出。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金水河畔的垂柳突然簌簌晃动。
“小姐，我们……要不等红叶姐回来再来吧……我有点害怕……”青霜害怕得四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整个人紧紧贴着谢清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小妮子都害怕得哆嗦紧闭着双眼。
“别怕，小姐我保护你。”谢清越拉紧青霜的手腕，眼看着更夫佝偻的背影转过街角，方才用鞋尖轻叩槐树根三下。
青苔斑驳的砖墙应声旋开，腐湿气息混着异香扑面而来。
虽然谢清越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鬼市，却依旧会被这里的诡异景象所震撼。
这条藏在地下的长街似巨蟒匍匐，两侧鳞次栉比的木楼皆无匾额。
琉璃灯罩里燃着幽蓝磷火，照见飞檐上倒悬的青铜饕餮。
戴傩戏面具的商贩倚在描金阁栏前，脚下竹筐里蜷着暹罗猫大小的雪貂，腰肢般粗壮的大蛇，眼珠泛着蛊毒般的碧色，嘶嘶地吐着信子。
老妪枯槁的手指拨弄着血色珊瑚，枝杈间缠着鲛人干尸。
琉璃瓶中泡着婴孩拳头大的眼珠，标签上朱砂写着“昆仑奴重瞳，百金一对“
青面书生摇着白骨扇，案上摊开的《推背图》残卷猩红，让人联想纷纷，角落里还堆着裹人皮的禁书。
青霜看到这些吓得连忙扶墙眼泪汪汪，腿都有些站不利索，说话都哆嗦。“小……少爷……我怕……好害怕……”
“小姑娘们，胆子挺大，第一次来吧！”忽然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老头悄然来到跟前，形瘦如柴，似乎一拳便能将其击倒的脆弱感，面具下一双眼睛黑黝黝盯得人发怵。
吓得青霜紧紧贴在谢清越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瞧人。
“老伯，如何断言我们是女子？”谢清越心口一惊，站直了身子，给了身后的青霜不少力量。
“呵呵呵……”老头并没有回答，阴测测得笑着，瘆人得很。“我不光知道你们是女子，还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你们想要的九珠草，全帝京也只有我这里有！”
谢清越戒备地看着对方，青霜伏在她肩头，小声嘟囔着，“小姐，我害怕。”
谢清越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多少钱？”
“5两一株！”
“什么！这也太贵了吧，平日里才10文！”青霜惊呼。
“呵呵呵……”老头阴测测地笑着，“姑娘嫌贵，大可转一圈，就算你逛到天黑也不会有一颗九珠草，除了我这儿！”
“什么姑娘！！我们可是男的！！”青霜心虚地音量拔高，努力强装镇定。
“嘿嘿嘿，你说是便是罢。”
谢清越看着那面具下眼睛黑洞洞看不清对方眉眼，心头不由升起异样，面上强装镇定道，“如此，那我们倒逛逛。”
“请便。”老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背着双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