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富哑然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大黄牙。
嘴角扯得有点僵,像个被噎住的老头。
心里却暗自嘀咕:“我这随口一问,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本来只是瞅着船厂那巨大的规模,像个蹲在海边的铁皮巨兽。
脑子一热就冒出个造铁甲舰的念头,顺嘴问了出来。
谁知却被陈欢那小子一句反问怼得哑口无言。
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却啥也不会的小学生。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直截了当道:“不会。”
那语气干脆得像在拒绝街边卖烧饼的大妈,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别说造什么铁甲舰了,就算给他根大圆木让他凿条独木舟。
他估计都不敢往水里放,生怕一屁股坐下去就沉底儿喂鱼去了。
心说:“我这手艺,凿个澡盆都费劲,还铁甲舰?做梦去吧!”
铁甲舰啊,那可是十九世纪的“海上大佬”,科技树顶端的超级大玩具。
所有人眼里的无敌存在,别说造了,很多人光是远远瞅一眼。
都想象不出那玩意儿有多复杂,脑子里估计只有“哇,好大一坨铁疙瘩”这么个粗糙印象。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李恩富眯着眼睛,盯着远处船厂那黑乎乎的轮廓。
海风吹得他花白的鬓角乱颤,思绪却像脱了缰的野马,撒开蹄子跑远了。
他想起遥远的东方还有两艘铁甲舰,当年它们回国时。
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愣头青,满脑子想着报效国家,建功立业。
恨不得骑着马扛着枪冲上战场,如今呢?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跟那些老舰似的。
泡在冰冷的码头港湾里,炮膛一点点生锈,船体被海水啃得吱吱作响。
慢慢老去,像个被时代甩在身后的破铜烂铁,连个响儿都放不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个风干的雕塑。
脑子里装满思绪的匣子“咔嚓”一声打开了,回忆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带着点咸腥味儿,让他鼻子一酸,眼眶都有点湿乎乎的。
直到远处一声货轮入港的汽笛“呜——”地响起,刺耳得像个破锣嗓子。
才把他从神游状态拉回来。
他回过神,揉了揉脸,自嘲地笑笑。
心说:“我这是咋了?居然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面前发呆。
真是老糊涂了,老脸都丢到海里去了!”
“我也不会。”陈欢这时才慢悠悠放下手里那杯已经凉得像冰坨子的茶。
抬头跟李恩富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像两个刚认识的损友,笑得有点贼乎乎的。
那笑容里透着点“咱俩都是菜鸡”的默契。
刚才因为造舰那茬儿蹦出来的紧张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像被海风吹散的雾气,空气里只剩下点茶香和尴尬。
两人面对面坐在藤椅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像个懒洋洋的午后,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得像老朋友聚会。
连旁边专心煮茶的小丫头小巧,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嘴角还挂着抹偷笑,像在看俩大老爷们儿演滑稽戏。
心说:“这俩人,咋跟说相声似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上次去美国时,就听说了先生大名,简直如雷贯耳,震得我耳朵都嗡嗡响。
没想到这次回来能见到您,陈欢真是三生有幸,晚上睡觉都能笑醒,梦里还得给您磕个头表示敬仰!”
陈欢收回目光,不等李恩富开口,就自顾自滔滔不绝起来。
那架势像个街头说书的,嘴皮子翻得比书页还快,带着点表演的夸张:
“少小离家,异国求学,十年苦读,想的是学成后报效国家,造福一方。
回来当个大英雄,风风光光地站在城楼上接受欢呼。
结果呢?一纸诏令砸下来,学业被迫中断,像个半路被踹下车的倒霉蛋。
摔得鼻青脸肿,书都白读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点戏谑,像在给自己加戏:
“冲破囚笼重回故乡,为的是心中对学业的那份执着!
在斥骂中改换国籍,为的是对爱情的承诺!
为了华工奔波高呼,十年如一日,为的是那颗还在跳动、流淌着热血的中华心!”
说到这儿,他故意加重语气,盯着李恩富,眼神亮得像两盏小灯泡,闪闪发光,像在放电:
“先生,这些年很苦吧?!”
陈欢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得像个大爷的模样。
嘴里却吐出字字如针的话,扎得人心里直发颤。
像在给李恩富上演一出“心灵鸡汤大戏”,还自带煽情配乐。
连旁边煮茶的小巧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眼帘偷偷瞄了瞄李恩富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
那张脸皱得像个风干的核桃,满是岁月的痕迹。
她心里一阵嘀咕:“少爷咋知道这么多?
这老先生看着挺沧桑啊,像个被风吹皱的老树皮,故事肯定不少!”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还有点对这个两鬓花白的男子的敬佩。
心说:“这老爷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估计能写本回忆录!”
十九世纪末的世界,华人地位低得跟地缝里的老鼠似的。
美国铁路线上埋了多少累累白骨,谁也不知道。
一部排华法案,把真相淹没在历史的洪水里。
只有亲眼看到这时代的一切,才能明白李恩富为华工奔走疾呼时吃了多少苦头。
那些辛酸都能拍成一部催泪大片。
一个美国国籍,让李恩富背上叛国的帽子,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连国内的家人都跟着遭殃,日子过得跟踩了狗屎似的,苦得没法说。
可跟这十年的苦比起来,国籍那点事儿算啥?
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撕了也就那么回事儿,风一吹就散了!
国籍可以改,可改不了心里的那颗中华之心!
陈欢心里门儿清,李恩富更清楚。
当年他做出选择,深情凝望妻子那一刻,就已经铁了心——
哪怕国人骂他是叛国贼,美国佬把他当异类,
他也要咬着牙,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民族和那些苦难中的海外游子拼一把。
拼到筋疲力尽也在所不惜,哪怕累得爬不起来也得爬着干!
陈欢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这男人,心说:
“这可是我转世后遇到的第一个牛人啊,
历史上毁誉参半,思想超越国界的大佬,
错过他我不得后悔得撞墙?这可是个活宝贝,得赶紧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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