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却驱散不了心中的阴霾。
“我不知道你的真心到底是指什么……”伽蒂妮娅摇摇头。
斯瓦尔德看着她。由于他本身比较高，伽蒂妮娅又缩着身子，所以他几乎是垂眸看她，就像把眼睛阖上了一样。
“第一次见面，我是要杀你的，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能力了，你吸取了我的生命，这才活了下来。但我没有告诉茜拉，我甚至有些后悔听了她的，但我始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感受。”
“第二次见面，茜拉也让我杀了你，在你看来，也许是因为巴特卡普来了，你才逃过一劫。但说实话，如果他没有来，我也不会杀你的。因为我不想杀你。”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伽蒂妮娅。伽蒂妮娅本低着头，却也慢慢抬起来，看着他，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眸。
“不出所料，回到茜拉面前，她对我非常不满。但……她没有丢弃我这个工具，因为她认为我还可以操控。确实如她所料，当时我被她的能力操纵，再次来到你面前，也就是西北的那个村庄。可惜她没有想到，一旦我见到你，她的能力就会慢慢失效。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的刀尖停在你面前。”
“之后，我恢复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是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并不喜欢茜拉，也不愿意跟随她，她只是用她的权能强行留我在身边，也许是因为我的战斗里，又也许是因为别的。但你不一样……”
“对你来说，我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敌人。但你选择帮助我，选择相信我，尤其是在我被茜拉追杀的时候，你也选择伸出援手。”
“也许是你太单纯了，也许是你太善良了，但对我来说……这些都太珍贵。”
“所以我愿意跟你走，这并不是某种无路可走的选择，而是我自愿的。我大可以一个人逃亡，就算死掉又怎么样呢？我本没什么可珍惜的。但不一样了，我不想离开你，就算我一个人，你也依然会受到茜拉的威胁，那我何不到你身边保护你？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被怀疑，被监视，我心甘情愿，只要是为了你。”
斯瓦尔德伸手，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放到伽蒂妮娅面前。
伽蒂妮娅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她理解了斯瓦尔德的意思，把手放了上去。
“我们第一次牵手，是你主动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愿意，还是出于布根威利亚的试探。但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能感受到你的温度，感受到你愿意靠近的身体。就像自己被你信任了一样，我真的很受宠若惊。”
“你喜欢吃海鲜，喜欢喝柠檬水，喜欢雪梨，喜欢小动物，喜欢扎单马尾，喜欢喷栀子花味道的香水，喜欢用左手施法。早起会喝一杯热水，午餐总是先吃菜，睡前总是喝一杯牛奶，左手手腕上一直戴着林妮特送你的手串。你给所有人的备注都会加上生日，你珍惜每一个人，林妮特、布根威利亚、巴特卡普、希兰特罗、普莱姆露瑟和卜欧拉什，即使他们跟你并不是那么熟。”
“你少说了一个……”伽蒂妮娅突然打断，“我也很珍惜你的。”
斯瓦尔德到嘴边的话被堵住，他愣了神，似乎没想到伽蒂妮娅会这么说。旋即，他笑了出来，脸上是少有的高兴，把伽蒂妮娅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之后，因为我，你被卷进了霍利的纷争里。我其实不想你参与这些，因为太危险了，而且与你无关，但我又不想离开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很不安。但你告诉我你很在意过去的事，你想知道你忘记了什么，也想知道我忘记了什么，所以我想一个人去套这些情报，把你送出霍利。回到普罗忒克什，虽然没办法在你身边，但布根威利亚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没想到你会对我的选择这么生气，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任性了，我以为我是做你想要我做的事。”
“我从没说过要你一个人去做这些事。”伽蒂妮娅瞪他，“而且……而且本来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我要是就那么回去了，怎么和布根威利亚交代？”
斯瓦尔德的笑容更深了些：“总之，多亏你留下，之后的事才能有惊无险完成。”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莉莉丝是我？”伽蒂妮娅问。
“嗯……”斯瓦尔德故作神秘地沉思了一会儿，“如果我说不知道呢？”
“……哼。”
“我确实想起了很多事，关于普莉维特，关于陌尔希，关于霍利。但……这些似乎都和你无关。那要如何解释当初见到你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呢？”
“我想不出来。但那只是对于初见时那种模糊的印象，而对于现在这个在我面前的，具体又清晰的你，我很明白我的感情。”
“我喜欢你，伽蒂妮娅。”
非常流畅的一句话，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种感情不好描述，也不好验证。我只知道，虽然你能掠夺生命，但我不希望你受伤。虽然我应该被你怀疑，但我希望你信任我。虽然你对所有人都好，但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同。虽然我尚且没有找到生命的意义，但我愿意追随你。”
伽蒂妮娅吃惊地睁大眼，斯瓦尔德真诚的字句落入她的耳中，她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弦确实被拨动，但脑中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明晰。
“那么……”斯瓦尔德握紧她的手，“我再问一次，我能否知道你的真心？”
他赤诚的红色双眸始终落在伽蒂妮娅身上，希望得到期望的答案。
可伽蒂妮娅皱起了眉。
“…我没办法给你答案。”
她低下头。
“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我承认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你，这一部分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一部分是因为我破碎的记忆。如果我现在草草给这份感情下定义，那么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
她把手抽出来，坚定地看向斯瓦尔德。
“给我点时间，我会回应你的。好吗？”
斯瓦尔德眨了眨眼。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伽蒂妮娅，温柔又坚定。大多数时候，她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但这次不一样。她清楚自己的目标，也明白自己的想法。
斯瓦尔德笑了笑：“跟你走，我不后悔。”
他退了一步，二人重新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斯瓦尔德问：“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突然对你说这些吗？”
伽蒂妮娅用右手扶住下巴：“你是不是看到我和泰姆去逛街了？”
斯瓦尔德点点头，摊手：“我怕我再不说，你就要跟别人走了。”
“你想什么呢……”伽蒂妮娅无语地侧目，“说实话，这次相遇感觉安排得很刻意，恰好是在我见完林妮特，分别你之后。当时我心里情绪乱糟糟的，刚好需要那么一个人讲话，泰姆就出现了。”
“你想的没错，泰姆确实是茜拉的人。”斯瓦尔德回答，“他和你的相遇一定是茜拉安排的，但茜拉的目的……我不清楚。”
“我也是这么猜想，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伽蒂妮娅皱眉，“他的情绪是真实流露的，并不像被刻意命令。我从你这里对茜拉的能力稍微有了点了解，但是他和你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如果茜拉让他在我面前演戏，我一定能感觉出来……”
伽蒂妮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头说道：“我得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我需要保持和他的接触。当然，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关于他的目的。”斯瓦尔德问。
伽蒂妮娅回答：“肯定和地球之心碎片有关，除此之外…应该和那场比赛也有关。”
“我觉得他是为了确认你身上是否有地球之心碎片，所以接近你。不过很奇怪的是，既然要接近你，就不该引起你的警觉，可他并没有捏造一个身份，而是直接用真实的身份和你接触了。”
“就算捏造又能怎么样？最后被查出来，反倒被怀疑得更深了吧。”伽蒂妮娅摆手，“总之，他的事我会继续留意的。”
“你忙得过来吗？最近训练那么多，还要抽时间去找他，都没空休息吧。”
“是我该做的。”伽蒂妮娅目光如炬。
见她这样，斯瓦尔德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转头看向伽蒂妮娅手里的购物袋：“所以，现在我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了吗？”
伽蒂妮娅叹了口气，把购物袋递给他。斯瓦尔德像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转身给伽蒂妮娅让路，然后像跟班一样跟着她一起回到了房间。
——
由于普莱姆露瑟离开，卜欧拉什本该找希兰特罗进行身体检查。可听到那段对话后，他离开了研究室门口的走廊，而是来到了训练场。
这段时间他没有接到什么任务，尤其是跟正面战场相关的。无论是东部的战事，还是各方面的战场支援，布根威利亚都没有让他去。
他无意多想，只需遵从命令。
本该如此。
……但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无法再装聋作哑了。
他深知对于普罗忒克什而言，如今人手紧缺，而必须有人去救斯塔默恩。
这个人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布根威利亚从不命令任何部下执行有去无回的任务，卜欧拉什很清楚他是什么人，所以他才需要帮布根威利亚做决定。
他已下定决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训练的时候，布根威利亚从这里经过，并且注视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
“利亚，你还没休息吗？”
巴特卡普和普莱姆露瑟换了班，他回到了总部，正好碰上训练场旁的布根威利亚。
“正准备去。”布根威利亚回答。
巴特卡普看了一眼仍在训练的卜欧拉什，表情有些复杂。
“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布根威利亚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巴特卡普有些疑惑。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他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如果你是指卜欧拉什的事……”巴特卡普拍了拍他的肩膀，“利亚，我当然支持你。这并不意味着你和茜拉一样，相反，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是自己选择的，而你，而我们……没有选择。”
布根威利亚点点头。
“你累了，利亚。去休息吧。”巴特卡普轻声说。
——
普莱姆露瑟把手放到林妮特的胸口上，闭上眼。
洛书在旁边看着，水色双眸里一片死寂。
“……她没有生命危险。”
“换句话说，她现在昏迷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普莱姆露瑟抽回手，对洛书说道。
洛书点点头，问：“那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不好说。”普莱姆露瑟回答，“这得看她自己。我们没人能帮她了。”
其实洛书知道，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告诉她定论。她不再说话。
“洛书小姐，那场大赛，你可有属意的人选了吗？”
洛书闭上眼，手撑到桌面上：“没有，但有人自荐了。”
“谁？”
“河图，我的弟弟。”
“……他？”普莱姆露瑟皱眉，“我记得，他与你不睦，甚至可以算敌对。”
“是。但白堕已死，他追随的组织如今名存实亡，并且他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现在更重要的事一致对敌，阻止茜拉。所以，他来找了我。”
“但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没解决。”
“是没解决，但还不是时候。东国没有第二个人能去了。”
洛书看着林妮特沉睡的脸，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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