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吹,大雪。
入了冬的安兴城不同往年,寒冷加剧。
清香园的婢女和小厮顶着严寒打扫了一遍又一遍院子,微黄的烛火很亮,地面青砖重新又铺满了一场雪。
似乎一切未发生,平静地若无其事。
孤寒廖静中,走来了一位嬷嬷,向来拉着声音嘱咐事情的嬷嬷,今夜反而虚了起来,将整个清香园的人集中,轮番打赏后,再三强调,“今夜之事,你们都见到了,什么该说不该说,不用我这个老婆子教吧。”
“嬷嬷,清楚。”
清香园的人散开后,嬷嬷进了屋子里,迎着身上前,“夫人,请放心,二小姐的清誉,已经让那死去的婢女替了,死无对证。”
拉着声音嘱咐道,
出现一个人影,单薄的衣衫不畏寒,挺着身,一股暖意穿越风雪仿佛在她心口烧了起来。
春草望着远出敞开的林府大门,不由珍惜起里面的日子,纵使里面万般不堪,至少能让她活着。
不知何处来的股暖在胸膛住了好一会儿,又很快将春草彻底唤醒,她缩着身子,低着头绕开了林府大门的路,拐了个口,走到了后门去。
春草是林府婢女,府中十年,她伺候过两位主子。
头一位是宋氏,宋婕惠。
自三年前,林老爷的原配夫人病故,宋氏便在不久后抬了正妻。
此后,春草过着两边不讨好的日子。
她一个孤儿,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着长大,进詹府的日子里头,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只是做好一个听话的婢女,就够了。
如今想来,太听话,反而是坏事。
春草跟着的第二位主子是詹府的嫡长女,詹清颜,詹老爷的原配夫人所处。
自大小姐的母亲亡故后,詹清颜对府上那位继母是人前一口一个娘亲娘亲的叫,宋婕惠自然是将詹清颜视如己出,无微不至,派人照料着。
春草便是派来照顾詹清颜日常的生活起居。
好不容攒足了银两,反被林大小姐诬陷成偷了林府的财,挨了打,又从活契变为死契。
林清颜自是不愿放她走的。
宋氏那边要是另派人过来伺候,林清颜深知自己没有那个手段再对付。
春草忠厚老实,是留在她身边最好的一个,林清颜曾为了春草能够忠于她,特意去求了宋氏,讨要青竹的卖身契,按理来说,宋氏是绝对不会同意青竹的卖身契到一个长女手里,要么说干嘛把春草送过去,岂不是好端端的送了她一个忠仆。
宋氏任其继女在面前,求了个把月,没想到事情闹过了,传到府外去,继母虐待长女,林府中最重声誉的当属林文朝,他任职于宫中,以太傅之名教授皇子公主们学业。
碍于名声林朝文从外知道此事后,回了家,便对后宅之事,做了合理的修整。
春草的身契从宋氏手里放到了林文朝那儿。
林清颜在自己父亲面前提了一嘴,春草的生死契问题。
因有恩林清颜,春草在其身边,既能不得罪宋氏,又不能恩将仇报。
介于两难之中,她迟早需表忠。
她跟着林清颜办事,注定要和宋氏作对,此后,春草于林清颜来说是府中能信得过的一个。
林清颜算错的,是改了她的身契,春草一直有了离开的想法。
青竹决然不愿留下,林清颜找了个理由。
无望赎身后,青竹不再奢求什么了。
主子指哪她打哪儿。
府里不缺忠主的婢女,可大多数反成了替死鬼。
春草见证一个又一个婢女无辜死去,她的心冷的彻底,逃出府,是她能想到唯一的一条路。
盲目地逃跑,无论去哪儿,看似的出逃,始终把她的自由困住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没有身份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春草的眼前之路,并非逃,她的逃跑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冲动。
回到林清颜身边,无事发生等到了林清颜与李家公子大婚那天。
春草手里端着茶盘迎进香阁,隔着屏风传来女子轻快地声音,“春草,我的新婚服呢?快去取来。”林清颜穿着一袭艳红深色嫁衣,衣质外朴素无华,这身是宋氏送来的,林清颜不喜欢很正常,所以早在前些日子,林清颜便命春草去做了一件上等的嫁衣,嫡女出嫁,自应风光。
“小姐,先喝喜茶。”春草放了茶盘,随后往木箱柜抱出来新的嫁衣。
嫁衣是红底金线绣材质,雍容华贵,衣案镶上有一只会飞的鸟纹,活灵活现。
春草回到林清颜身侧,面色不安视线落到茶桌上的水,她已饮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