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他又不直接收我为徒,而是只赐兵法?”秦怀道疑惑问道。
“这里面就更有学问了。”秦琼缓缓说道,“皇帝既然没有明言让他收徒,他怎敢擅作主张?李靖的兵法,绝非仅仅属于他个人,那是大唐的国珍,兵家的至宝。兵者,国之凶器!李靖若随意收徒,将兵法韬略传给肖小之辈,将来若被用来祸害社稷,岂不是大唐之祸?所以,李靖在收徒一事上向来极为谨慎。哪怕是皇子国戚求师于他,他也一概严词拒绝。”
“但是这一次,是皇帝让你去找李靖拜师,皇帝的用意可谓深刻。”秦琼接着分析,“其一,看李靖是否如外界传言那般收徒谨慎;其二,考验李靖是否唯皇命是从;其三,更深层的用意……或许皇帝也想瞧瞧李靖这两年来撰写的兵法!”
“什么?!”秦怀道惊愕不已,“皇帝让我给李靖送一条灵寿杖,竟有如此深层的用意?”
“所以,我早就告诫过你,不可小看皇帝,他从不做无意义之事。”秦琼说道,“你想想,李靖能为李家打下半壁江山,他的兵法意味着什么?就如同你府上养了一位绝顶武林高手,拥有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你身为家主,即便对这高手绝对信任,难道不想看看他的刀是什么模样?”
“父亲睿智,所言极是……若这高手使的是毒而非刀,那就更有必要看看了,而且至少自己得拥有解药。”秦怀道恍然大悟地点头道,“那孩儿现在,是否应该先将这本兵书,送到皇帝陛下那里过目?”
“聪明。方才我们临走之时,李靖不是隐约提了一句‘否则皇帝那边’么?这只老狐狸,就是在暗示你将兵书先送到皇帝那里去,请上御览。”秦琼一挥手,“事不宜迟,不必停歇隔夜,你马上就去!”
“是!”
看着秦怀道背着厚厚的兵书飞马出家门,秦琼轻抚长髯,呵呵发笑,自言自语道:“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臭小子,还得多学着点儿!”
时值暮鼓时分,宫门即将关闭。秦怀道直接从北门玄武门而入,来到后宫蓬莱殿,果然见到李世民如往常一般在此与李治、李明达吃晚饭。
应付过两个小家伙后,君臣二人进入书房,秦怀道将兵书卸下,摆放在李世民的书桌之上,说道:“陛下,微臣前去找卫公拜师,但卫公不肯收微臣为徒,只传了这半部兵书。微臣不敢自专,因此将兵书拿来,请陛下定夺!”
李世民呵呵一笑,伸手轻抚墨香犹存的《玉帐经》,却并未翻开,说道:“既是卫公传给了你,那你就好生研读吧!”
秦怀道故意一怔:“陛下……难道不翻开看看这书么?”
“不必了。”李世民微笑道,“此等小事,你其实不必回报予朕。这是你与李靖之间的事情,不涉及朕,你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呢?”
“微臣只是觉得……”秦怀道吞吐了一下,说道,“如果是陛下赐下的兵书,微臣会读得心安理得一点。如若瞒着陛下擅自自专,微臣会有欺君之感。”
“呵呵,言重了。”李世民轻松笑道,“既然你要这么说,那好吧,这部兵书就当是朕赐给你的。”
“谢陛下!”
“好好收起来,这可是兵家至宝。”李世民看着秦怀道,意味深长地微笑,“你拿回去好好读吧,如若有闲暇,朕或许还会与你讨教一二。”
辞别皇帝离开蓬莱殿,秦怀道牵着马慢吞吞地走在皇城内,细下寻思,不由得暗自摇头。
回想起当初初入仕途就任百骑使之时,秦怀道就听父亲提醒过。永远不要忽视皇帝,他才是主宰并决定一切的;皇帝的身边,从来都是最为复杂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视之为简单。
如今想来,秦琼的话当真是至理真言。短短一年时间,秦怀道在皇帝身边当职,整个人仿佛褪去了一层稚嫩的皮,学会了世故,也懂得了圆滑。遇事会反复思忖多问几个为什么,也总会不由自主地往皇帝那边去想。
这一年来发生的诸多事情,表面看来与皇帝无关,实则根源都在皇帝那里。比如最开始他与长孙濬的矛盾,结局是皇帝开除了长孙濬,维护了他这个百骑使的威信;后来高阳公主的接近、暧昧乃至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幕后的间接推手也是皇帝;再后来的绛州之案、拜师李靖,又哪一件与皇帝无关呢?
秦怀道暗暗叹息,混迹在皇帝这样一个复杂又凶险的地方,与李世民这样一群资深的高手政治家为伍,日子真是过得艰辛又提心吊胆。
一个字,累!
“我需要减压,需要放松,需要换个环境充充电了。”秦怀道的心中,跳槽的念头越发坚定。
牵马漫步于熟悉的皇城之中,远远看到百骑的军营营地,秦怀道不禁暗自叹息一声:或许,我以后再也不会进入这个军营了。这一座我亲手打造起来的营盘,亲手打造起来的军队,马上就要拱手让人。
也罢,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哪来的两全其美?就算我当真离开了百骑,这只精悍的军队里,恐怕永远都要留下我秦某人的烙印。毕竟,我才是他们的缔造者与第一个统帅!说不定哪天山不转水转,我又回来了呢?
离开皇城,秦怀道策马加鞭一路狂奔。冷冽的冬风刮着他的脸庞,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同时心中也油然升起一丝离别的愁绪与难以割舍的情怀。
“原来,我竟对这座皇城有了感情……”
回到家中,一家人都还在等着他吃饭。妖儿今天也提前回来了,说是天下第一酒休业数日,扩充建容重新装点。原来是因为,天下第一酒将左右相临的商肆都收买了下来,武媚娘大挥手脚,将三栋房屋拆了去全部重建,誓要打造天下第一等的“娱乐场所”。并将酒肆重新命名,定名为——秦仙阁。
武媚娘这一举动可谓用意颇深,直接用了御酒“秦仙酒”之名,来命名她的新酒肆。一来,她大抵是在向同行商家宣布,她才是唯一使用正品秦仙酒的商家,并且敢于堂而皇之用御酒之名,命名她的酒肆了,这一特权可不是其他商家能拥有的;其二,也是有意向公众宣布,她与秦怀道之间的婚事已是笃定无疑。她这是以秦家媳妇的名义,在经营酒肆了。
妖儿说,武东家动用了所有的钱财,来兴建这所新酒肆。据说因为钱不够用,还典卖了她父亲留下的五顷永业田。
秦怀道猜想,武媚娘之所以突然这样大刀阔斧地扩充改建,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难道,朝廷已经给她颁下了“大唐义商”的牌牑?否则,她哪敢用“秦仙”这样的字眼作为店名?
很有可能!
细细一回想,武媚娘做这所有的事情,都从来没来烦过自己一回,甚至连提也未尝提过半句,全是一个人在默默独力操办。感叹她的能干之余,秦怀道多少也有些惭愧。自己这个大男人,竟没主动出手帮过她半点忙。
晚饭后,秦怀道与家人在院中稍事散步,便躲进了房中,挑灯夜战开始抄写《玉帐经》了。秦琼知道他有这件紧急事情要办,都没有叫他一起来练武了。
一间斗室,灯黄如豆。一几一书案,秦怀道伏案而坐奋笔疾书。
时近子时半夜,房中炉火都已快要熄灭,天寒地冻,他不禁感觉有些手脚冻得发僵。正要去取些炭来加添时,小妹霜儿捧着一盆火笑嘻嘻地来了。
“三哥,我体贴你吧?天气寒冷又知道你忙,给你加炭来了!”
“真是我的好霜儿,快来,放下。”
秦怀道将霜儿请进房中,兄妹二人就着炭火烤暖了手脚,这时听到外面猫头鹰的鸣叫。
“咦,真讨厌!大晚上的最讨厌听到这声音了!”霜儿抱怨道。
秦怀道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道:“你且等等,我去收拾了它!”
不由分说,秦怀道挎起挂于墙上的弓箭就出了门。在院中搜寻了片刻,果然找到了一只成年的大猫头鹰。一箭下去,手到擒来。
提着猫头鹰进了房间,霜儿倒是吓了一跳:“哥呀,你杀便杀了,怎的还提回来?”
“你不知道,这鸟儿的羽毛有妙用。”秦怀道三下五除二,拔下几根长翼羽毛,用小刀削制了一会儿,笑道,“哈哈,好笔,好笔!这比那狼毫软管写起来快多了!”
“咦,这也能当笔来用吗?”
“当然!”秦怀道笑着走到书桌边,当即就用这羽毛沾了墨汁儿来写字。虽是没有脱脂也没有硬化,但也凑合能用了。写书起来字体更加细小灵活,书写速度也快了数倍不止而且更加节省纸张。
“嘻嘻,三哥你真聪明!”
“明日再行加工一下,这笔便更好用了。”秦怀道捂了捂霜儿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庞,笑道,“好妹妹,深更半夜的来找我,定是有事了?”
“哪里,分明没有,嘿嘿!”霜儿笑,脸蛋儿越加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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