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秦怀道回到军营，只觉头晕脑胀。给两个孩子当奶爸，可比统率一军累多了。军中令行禁止，虽人多却易指挥；可李治和李明达这俩小屁孩，懵懂顽皮、精力旺盛，打不得骂不得，着实难伺候！
刚到军营大门，秦怀道就瞧见一人，不禁眉头微皱。
“高阳公主，来这男人堆干啥？”秦怀道见那萝莉小公主在营前踱步，一脸不耐烦，身后几个宫女也是满脸气愤。
“殿下快看，那家伙回来了！”一名宫女眼尖，远远瞧见秦怀道。
“闭嘴！是秦将军，不是‘家伙’！”高阳公主故意呵斥一声，恰好让秦怀道听见。
秦怀道不禁微微一笑：又想搞啥名堂？
快步上前，秦怀道抱拳行礼：“公主殿下是来找卑职的？”
“是呀！”高阳公主手指拨弄着发梢，笑嘻嘻道，“等你好久啦！你手下这些将士跟你一个脾气，我都威胁要砍他们脑袋了，还不让我进营。早知道，该找你要份通行手令！”
“公主殿下莫要冷嘲热讽。”秦怀道微微一笑，“百骑军令森严，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说吧，殿下来找我所为何事？”
“还能有啥事？”高阳公主扬起小脸斜睨着秦怀道，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啦！你打算啥时放我的人？”
“嗯？你不说我倒忘了。”秦怀道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凑近低声道，“不过，公主殿下何须亲自前来要人？闹这么大动静，不怕失了面子？”
“这动静就得大。”高阳公主也低声道，“不然，父皇怎会知晓？”
“聪明……”秦怀道朝她竖起大拇指，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显然，高阳公主已明白，是李世民借秦怀道和百骑之手，警示“骄纵无礼”的她。高阳公主担心在李世民处失宠，故而故意大张旗鼓来“认错悔改”。对她而言，丢点小面子事小，若失宠于皇帝，损失就大了。
“高阳公主一贯骄横，从不向臣下低头，如今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就如此精明，懂得权衡利弊。”秦怀道心中暗叹，这皇族子女，就是与众不同。
“好啦，秦将军，我都亲自求你了，能放人了吧？”高阳公主故意大声说道，让附近宫女宦官和守营门将士都听得清楚。
“这个……既然公主殿下亲自求情，卑职自当放人。但那几个宫女须诚心认错才行，否则，卑职无法向百骑众将士交代。”秦怀道义正言辞。
“好吧好吧，随你！”高阳公主不耐烦地冷哼，双手抱胸，别过脸，一副委屈憋屈的模样。
那几名宫女宦官顿时火冒三丈，怒瞪秦怀道，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这姓秦的太不识抬举！”
“从未有人敢如此不给公主殿下面子！”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几名守营士兵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瞧，咱家将军多威风，连公主都来认错服软求他！”
秦怀道看到，小恶魔高阳公主听到这些细碎言语，突然咧嘴偷笑，那笑容妖冶灵动。
“看来你要的效果达到了……”秦怀道摇头笑笑，然后正色道，“请公主殿下在此稍候，卑职去提人犯。”
秦怀道亲至军牢，见那几名宫女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全无初入时的嚣张气焰。见秦怀道来，四人争相爬至牢门前，磕头如捣蒜：“将军恕罪，我等知错了！求将军放了我们吧！”
秦怀道未言，挥手让军校将四人提出，押至军营门口。
四名宫女见自家主子，一同扑上前，伏在她脚下嚎啕大哭。
“都闭嘴，别哭了！”高阳公主恨恨跺脚，咬牙切齿，极不情愿地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们可曾认错，向秦将军道歉了？”
“呜呜呜……婢子们已认错道歉！秦将军，多谢您从轻发落，我们再也不敢了。”四名宫女再次转身，对着秦怀道跪拜哭求。
这些宫女在宫中多年，不傻，知晓其中利害。高阳公主这般说，意味着连她们主子都在秦怀道处碰壁，现今不得不服软。
“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次本将看在高阳公主面上，从轻发落，你们回去吧。但若再犯，百骑军令无情。”秦怀道冷面寒霜，正色说道。
“是，将军。我等拜谢！”四名宫女磕头应承，这戏做足了。
高阳公主一脸颜面尽失的憋屈样，不耐烦摆手：“你们快送她们回去，一身脏臭，在此丢人现眼！”
随行宫女宦官默默带着四名宫女离去。
军营寨门后不远处，两人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
“这……我没喝酒，没眼花吧？”李君羡茫然瞪大眼睛，喃喃道。
“确实没看错……在下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幕。”长孙濬倒吸凉气，郁闷不解道。
“这怎可能，怎可能呢？”李君羡木讷眨眼，“高阳公主居然主动求秦怀道放人，还如此低调，让宫女当众给秦怀道下跪认错求饶，呃……打狗欺主，高阳公主这回面子丢大了！”
“太不可思议了！”长孙濬满脸茫然，渐露惶恐之色，摇头叹道，“秦怀道这家伙，莫非会妖法？据我所知，高阳公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时皇帝都让她三分，居然……主动向秦怀道这臣下致歉认错，态度还这般谦卑？真希望是我眼花看错！”
“无法理解。”李君羡坚决摇头。
高阳公主环视四周，突然低声道：“秦将军，一炷香后，御桥桥头见。”
“公主有事，何不此刻就说？”秦怀道皱眉，暗想：这小妖女，又搞啥花样？
“不行。到时再说，单独与你讲。”高阳公主特意将“单独”二字说得很重，然后古怪一笑，转身飘然离去。
“呵，装神弄鬼，好像吃定我似的。”秦怀道眼珠转了转，暗想：去一趟无妨，我一大老爷们，还怕她不成？
高阳公主刚走，秦怀道身边出现两道身影。李君羡和长孙濬，一副审视鬼怪的神情，将秦怀道从头看到脚。
秦怀道感觉脊背发凉：“你们干啥？”
“你刚才干啥？”李君羡和长孙濬异口同声，眼神依旧。
“没啥啊！放人啊！”秦怀道惊愕道，“你们不是一直催我放那四个宫女，现在放了，你们反对，还是有疑问？”
“……”二人无语，只得摇头：“不反对。没疑问。”
“莫名其妙！”秦怀道摆手，自顾往衙署走去。
李君羡和长孙濬齐声叹息，同时撇嘴：“这家伙，没法从他嘴里套话，太难！”
在衙署吃过晚饭，秦怀道如约来到御桥桥头，正是前晚他打架之地。高阳公主果然站在桥边，孤身一人，似在欣赏御河映月。
“公主，我来了。”秦怀道上前说道。
“那我岂非要表示欢迎？”高阳公主古灵精怪地嘻嘻一笑，绕着秦怀道踱步，上下打量，仿佛欣赏物件。
秦怀道无奈摇头：“究竟何事？”
“我想请你帮忙。”高阳公主终于在秦怀道面前停下，直视他双眼说道。
这小妮子，小小年纪就会用眼神勾人……
秦怀道笑笑：“公主请讲。”
“我想知道，为何父皇如此信任你？”高阳公主说道。
“有吗？”秦怀道挑眉，“我不觉有何特别。”
“当然有。”高阳公主说道，“父皇有习惯，后宫皇族家事，不许外人参与，连长孙无忌那样的外戚和最信任的宰相都不行。如今，却把雉奴和兕子放心交你，还借你手警告我。若非对你极其信任，怎会如此？”
“未必是信任。”秦怀道说道，“只是，百骑特殊，本就为皇帝私人服务，正常。”
“那为何，偏偏你是百骑使？你定有多处投父皇所好，合他心意。”高阳公主笑得狡黠，低声道，“所以，我想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秦怀道一怔，随即笑了，“别开玩笑，我无可教你的。”
“多了去了。”高阳公主笑嘻嘻道，“比如，琵琶曲艺、弓马武艺、书法诗词。这些都是父皇喜欢的，而你，偏偏这些都出色。单说琵琶，你可知如今后宫，多少人想跟你学艺？嘻嘻，连我母后都想。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必须收我为徒，倾囊相授。如此，我便能让父皇更宠我。”
秦怀道眼角抽搐，无语半晌。
“若我拒绝呢？”
“简单。”高阳公主不假思索，迅速回道，“我就告知父皇，今夜在这御桥边无人处，你企图轻薄侮辱我。你瞧，我随便能找出几名宫女宦官作证，且证据确凿。”
说罢，高阳公主毫不犹豫扯下自己一片裙裾，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然后挑在指尖，挑衅地冲秦怀道怪笑，扮起鬼脸。
“……”秦怀道狠狠咽了口唾沫，心中怒骂——“我了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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