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渝为苍意的安危心神不宁了一下午,他的确没有再回复冯若渝。
而说好只是中午回去休息的邬长殷下午也没有来工作室。
冯若渝又去联系他,坏事连篇,居然也没个回应。
冯若渝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工作到下班,期间看了二十来次手机,苍意依旧平静地“躺在”列表下方。
下班后她上网查“半分湖色”的信息,邬长殷实际公开的画作很少,也很少有画师和他互动,只有“五毛哦”和他互动还频繁一些,她又去私信这位太太。
幸而“五毛”回复的很快,但她的却并不是冯若渝需要的。
五毛:这个……不清楚,可能是突发事件吧。
五毛:他虽然水群还打字慢,回复人一条消息要半小时,但还是会告诉你他还活着的。
五毛:所以可能是突发事件,但应该不是车祸。
五毛:不然半天的时间,你作为老板应该收到通知了。
不虞:…………谢谢
冯若渝对于邬长殷还是放心的,可能真是有什么急事吧,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苍意还是没有消息。
等她搜罗完游戏发行相关的注意事项,已经近十一点了,在静默的房里,手机轻轻一跳的手机提示音显得格外刺耳。
冯若渝连忙划开锁屏,这次真真切切是苍意发的,只有一句简短的消息。
苍意:好。
但看到他回复,冯若渝的心已落地一半了——至少苍意没出事。
她给自己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无论明天见到的苍意长相如何,身份如何,她都得首先知道苍意的处境,然后尽力帮忙。
她今年才从L大毕业,大学时也来过学校周边的商业街打工,所以对这边称得上熟悉。
在夏天,十一点中的太阳已经毒起来了,各式的玻璃和招牌折射着灼眼的光,令人有些睁不开眼。
冯若渝的脑仁也被晒得有些晕乎乎的,她拉开门走进去,目前这家咖啡店还没多少人。
“来两杯冰美式,谢谢。”一个人在她身旁,正在对服务员说道。
冯若渝听着他的声音,干净而带着轻微的鼻音,有点熟悉……
那人却点完单就看过来——是苍意,他们太熟悉了,冯若渝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定了。
果然,他也转过身来,一脸的笑意,“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在乎我的,对吗?”他语气轻柔,像是在诱导年幼的孩子似的,“可以……和我到这边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冯若渝好像驾驶着一辆控制失灵的汽车,车门紧闭,只能任自己被携带到不知何处。
所幸只是一个距离人群稍远的角落,“到底怎么了?你最近是有烦心事吗?”冯若渝还没忘记。
“嗯……”苍意忽地轻笑一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声音逐渐贴近冯若渝的耳朵,冯若渝戒备地往后一靠,衣服也贴到了墙上。
“我喜欢了一个人很久了,但她好像从未喜欢过我,哪怕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去表达、追求,始终不得。你说,姐姐,她怎样才肯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让我再也不去想她?”苍意的声音像绵密潮湿的空气,只要一探进去,就会粘上满手情痴的的露水。
“这……我到不知道怎么办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冯若渝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尴尬一笑。
但苍意却并不在意她的尴尬,仿佛他要的不是倾诉。
“是吗?那如果这个人是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的眼中像有万丈红尘成瀑,翻涌而下,“你爱我吗?你认得我之前的样子吗,冯若渝?”
冯若渝忽然感觉唇上一片温热湿润,那张脸现在与她亲密的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的动作,爱慕缱绻而不含欲望,轻轻描摹着她的唇。
她看见了,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那双如同色调深沉的星光蓝宝石的墨色翻涌的瞳,直直地看着她,一下刺穿了心防。
那双眼太熟悉了,她见过太多次,不同的——盛着笑意的、平静疏远的,还有忧郁的……
“你爱我,是吗?是的吧?”他在分开之后望着冯若渝的眼,笃定地说道,那双眼此时没有别的情绪,只有一片镜子一样的湖,映着与之相望的自己。
为什么是——邬长殷???
苍意是邬长殷????
她一口气闷在心里,呼吸越来越急促,不安和恐惧一下子从久抑的心牢里挣脱——那她自以为的掩饰的恰到好处的体面算什么?
她一下子挣开,拼了全力地跑却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是梦。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梦,她的心还在猛烈地颤抖,像还未从那离奇的梦里脱身。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他们工作室的小群里消息已经刷到了四百条,但下方她梦里的二人却只有沉默。
冯若渝很快整理好了,穿了一件黑色涂鸦短袖衫和一件银灰色收腰短裙,抱着梦与现事绝不可能同时成立的坚定唯物观点去赴了约。
与梦中不同,今天的咖啡店人不多,只有两三人排着队,连说话声都很小,有种违和的安静。
她刚想走过去排队,突然想到苍意,她往四周一看,一桌头靠在一起耳语地情侣,还有一个与她相背独自喝着两杯咖啡的男青年。
等等?男?青年?
她怕自己问错人,只好小心翼翼换位置,找角度观察,但还没等她被店员怀疑,那人就先回了——邬长殷。
邬长殷?真有他?她怀疑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兔子洞,现在只不过是刚从一个梦中梦里醒来,而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更为广阔的梦境。
夏季炽热的阳光穿过咖啡店巨大的玻璃窗,用折射出的金色晕染了他一半的身体,连那张看上去有些冷淡阴郁的俊美面容都映照得暖意融融。
的确——物理上的暖,今天的阳光有些毒辣,而邬长殷像是没感知到热似的,还对她淡然一笑,但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有些局促。
邬长殷的眼下有大片的乌青的阴影,在原本就白皙的面上异常显眼,他的眼也像工作时间过长的机器,目光有些迟缓。
“你怎么这个样子了?还喝咖啡呢?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看你状态实在不好。”冯若渝原本因为那个梦对他还有几分抵触,駳见他这个样子还是担心占了上风。
邬长殷轻轻摇了摇头,又咽下一口咖啡,说到:“不了,还有事没有完成。”
说完,又把另一杯咖啡朝她的方向轻轻一推:“不过我不需要再等了,要喝吗,趁这杯咖啡还没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