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背着我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踩进水里,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大伯紧跟着他后头,一只手扶住我,一只手将手电伸向父亲的侧面,方便给他照亮前面的路。湍急的水流阻碍着我们前行的速度,每一步都得先试探在踩实了走,不敢贸然下脚,河底的泥沙,乱石无一不是那碍眼的家伙阻挠着我们。约莫十分钟后我们总算是安全到了河对岸。上了岸我们还来不及感受征服这“凶猛无比”的河流成就感,便只顾埋着头盯着脚下的路大步大步的往前赶去。过了河滩爬上田埂,田埂路窄细窄细的杂草又多特别特别不好走,加上下过雨导致它容易打滑,步行在上面需得万分小心翼翼走着才能防止不摔倒。父亲因为低头看见我的伤势已经蔓延到大腿,一时慌了神,脚下打滑摔了下去,连带着我,两人嘣的一声儿栽进一旁的田地里,半个身子上都陷进泥里,好在摔的是右边,左边无大碍。大伯连忙将手电夹进胳肢窝,双手用力将我和父亲拉出泥田急切的问道:没事吧?父亲回望刚才陷进去的地方,弯下腰将我再往背上怂了怂喘口气说道:不要紧,走吧。说完三人又继续往前赶着。来到大伯的舅子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他家房屋建在山坡上,是比较简单的瓦房,地基用石头垒成一道高高的坎,上去需要爬十几步石梯。三人来到院子里还来不及喘口气,大伯上前用力拍打大门。几声拍门声后,屋里来人试探性的询问:这么晚了,是谁呀?大伯焦急的说道:是我,嫂子,大舅哥在家没有?屋里人略带睡意的嗓音答道:没有,他上午出去还没回来呢?说着打开房门,她是大伯大舅子的老婆。中等个子,身材瘦弱,头发盘在脑后,待人礼貌。说着侧身将大伯等人请进屋内。几人刚坐下,大伯也不拐弯抹角,毕竟人命关天。直奔主题说:嫂子,你看我这侄女脚被毒蛇咬伤,毒性已经蔓延至大腿,再解不了毒,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大舅哥不在家,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去把他找来。大伯嫂子说:他去了我娘家,我娘家弟弟找他说有事情商量。大伯利落的回到:好,转头对神情严肃的对着父亲说:我这就动身去找他,小美这腿的状况我看就不要再去折腾了,以防加快毒素蔓延。说罢朝门外走去,刚迈出一步,众人听见院墙下传来一男人声音:我家这个点还亮着灯,这是家里来客人了吗?父亲与大伯闻言也是喜色渐上眉梢,声音的主人正是大伯的大舅哥,两人对视一眼,眉目间似有希望的星光闪过,解毒有希望了。大伯忙出门去迎大舅哥,见面也不寒暄,把重点情况讲述了一遍,大舅哥进门三步并两步直奔我坐的位置去。弯下腰双手抬起我的脚转动几下看了看,转身去了里屋,他个子不高一米六七八的样子,精瘦,皮肤黝黑,腰间挂着一支三十厘米长的紫竹烟杆。两分钟后他拿来一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摆放着一对深棕色陶罐,一把竹子做的镊子,一根薄细竹片。见他拿来木箱子,他的老婆便去旁边柜子里拿来一瓶白酒,又拿来一只碗,倒进半碗白酒,两人相视一笑,配合的相当默契,仿佛已经这样做了许多回。只见他拿起陶罐,将边缘放入碗里再拿出,又用火柴将碗里点燃,随即将陶罐放碗上烤了几秒,一只手快速掰过我受伤的脚,啪一声响,陶罐牢牢的栽在我的伤口处,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丝滑,他神情淡漠的做着这一切,约莫过了两分钟,大舅哥从木箱里拿出那根细扁长的竹片,紧贴着我的皮肉,扎进陶罐里,竹片轻轻一抬,丝,陶罐被划出一条小缝,当众人的目光还停留在竹片上时,大舅哥用左手闪电般的手速将陶罐用力拔出,随着砰的一声大响,陶罐将伤口处的鲜血带出一部分来。仔细看这血,陶罐底部的成褐色越往罐口颜色越淡。大舅哥检查完伤口渗出来的血迹,说:毒素已经清除了,剩下的就是腿部的浮肿,我地里种了些解蛇毒的蛇舌草现在去拔下来,嚼碎了敷在腿上,三天后,浮肿才会开始消退。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在这里留宿明日再回吧,这女娃的腿也需要观察毒素清完没。蛇毒暂时解了,父亲大伯暗暗松了口气,父亲这时表情才略带轻松的向大舅哥道谢。大舅哥盛情邀请留宿我们一行自是非常高兴的,也很乐意留下来。这一晚,上半夜惊心动魄,下半夜平静安稳。
次日清晨,我醒来便看见父亲手上拎着一捆草。爹,这就是蛇舌草吗?我疑惑的问道。父亲提了提手中捆草的草绳说道:是的。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吧。我又问:怎么没见大伯呢?父亲回答说:你大伯昨晚与我一道送你来这里解毒,过河的时候,河水把他一只鞋子冲走了,后面光脚一路走过来,脚底磨破了,天亮醒来找了一只你这位舅舅穿破的鞋子,就这样穿着两只不同的鞋子先回去了,怕晚回去了村里人看见了笑话他。我有些愧疚的地头回应道:哦。大舅哥一家热情邀请我们留下来吃午饭,被父亲婉拒了,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昨晚上门叨扰心里已经很愧疚,给您们添麻烦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下回再来登门拜谢。告别大舅哥一家,父亲背着我出了院子,在太阳光的映照下,我的左腿表层绿的发亮。表层下黝黑肿胀,从脚趾头到大腿根部。看起来昨晚咬我的毒蛇毒性比较大。临走时父亲脱下外套把我的伤包裹了起来,我提着蛇舌草双手交叉靠在父亲肩上,说说笑笑的回家去了。这回我们没有再冒险去走过河那条近道,转走泥巴公路,沿着蜿蜒的泥巴公路往南面走就能走回家,路程虽比过河的路多走一半,但是这条安全好走些。约莫一个多钟头我们便到了,进了东屋,父亲将我轻轻放在爷爷的床上坐着,爷爷看着我黝黑肿胀的腿,用手轻轻的按了下,皮肤像石头一样硬邦邦,没有陶弹性没有生机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小美这腿难道就这样废了?父亲回答说:爹,蛇毒已经清理出来了,大舅哥说被蛇毒感染过得皮肤前面三天会是这个情况,他给了蛇舌草,让带回来每日早晚叫小美自己嚼碎后,我们用手搓一搓给她敷腿上,三天过后腿部的颜色会逐渐变淡,一个星期后差不多就可以恢复,只要颜色开始消退,就会好的很快,尤其要注意前面五天不能让她的左腿下地,最好也不要出去吹风晒太阳。我刚才背她回来时也用外套将她腿包裹起来的。听父亲这样说,爷爷长舒了一口气。姑姑这会儿正在南屋里头给老祖奶喂饭,昨日的事情让大家都没有睡好,父亲走进去想看看蛇洞的情况,见母亲正拿着扁担用力的往蛇洞里塞布条,问:蛇找到了?母亲:跑走了,不知道它从哪里打洞到屋子里来,想来是这几日连续下大雨引发了山洪把他原本的洞口堵住了,这是它重新找的新洞口,我观察到洞口的土像是新挖上来的。这是一条足足有扁担长,二碗碗口粗的眼镜蛇,你们走后我又烧了一大锅开水,开水快倒完的时候它嗖的一下从洞口爬出,并快速的朝门爬去,等我反应过来薅着外婆的拐棍打过去,它已经只有半截尾巴在门槛上边,我一棒子敲下去,只敲着一点尾巴,它吃痛爬的更快,出门沿着北屋西边墙根一直爬,又从西门框爬去堂屋,从堂屋的北墙根往西边迅速的爬去厨房,最后从厨房北门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要说我家的这个厨房还真的是把穷具象化的展现在出来了,厨房框架与东屋相同,房屋中间用黄泥土做了一组灶台,有有七十厘米高,灶台南面是小灶台,北面大灶台上放着直径六十五厘米的大铁锅,灶台西面是灶孔,小灶孔用来储存烧化的煤灰,这东西种地时候与猪粪牛粪均匀混合后是一种特别好的种子肥料大灶孔主要就烧柴用,小小的长方形入口进去里头又又大又圆的空间,基本与铁锅口的尺寸一样大,可以一次放进十来根成人胳膊粗细的木柴。平时煮猪食,逢年过节做豆腐,农忙时煮大锅饭都都很快。厨房南面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备用的柴,蛇能顺利从厨房北门逃出生天,因为这里只有门框没有门,至于为什么不装门框,自然是为了节省材料和工匠钱,门外一米左右就是猪圈,猪圈下头架空往地下挖了一个一米七八的大深坑,每日煮拉的粪便就从架空板的缝隙里掉进粪坑里储存着,当农肥使用,猪圈在整个房屋布局的最西边,我去年失足跌落进去的那个粪坑。猪圈与大伯家的房屋中间隔着一块儿长十二米宽十米的空地,也可以说是院子,因为我家堂屋正对着这块空地中央。眼镜王蛇顺利逃走让这件惊魂动魄的事情在家里平静下来,这几日我日日窝在家里,不能下地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难受的事情,时间实在太难熬,第四日,我见腿上的颜色变淡了些,便悄悄的提起左腿,用右腿像兔子似的在屋子里嘣来嘣去。还在浮肿的腿部加上蛇舌草敷在表皮布着汁液涂抹后自然形成的线条,叶子任意敷贴在皮肤的各处,在蹦来蹦去的晃动下活真像一条巨蟒的尾巴,一摆一摆的,未知其缘由着实会唬人。这样新奇的事儿自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猛料,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见着我都会打趣着问东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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