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大学前方人来人往的誓言广场,一批又一批熙熙攘攘的学生来到大学报到,在墙壁下冷清林荫中,戈兰特坐在长椅上沉默地观察着广场。
老土王就站在长椅旁边,他并非是后来者,而是在等待戈兰特的反应。
很快戈兰特也发现了玛丽的遗孤伦德丝,她身穿代表新生的白色围脖和小一号的圣辉大学校服,与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在广场上品尝小吃,又到处浏览社团招新节目。
她本人遗传了玛丽美丽的外貌,身上没有遍历世事的成熟气息,只活泼好动又青涩懵懂,笑容天真烂漫,一切不过是玛丽的死讯还未公开。
之前戈兰特还将信将疑,现在他心中只有疑惑:“为什么要带我找到她。”
“你不是想杀她吗。”老土王举着香烟慢慢反问。
“你又不是没有杀过这种人,为什么还不动手。”
戈兰特听出来老土王的意思:“你觉得我在滥杀无辜?陈凯撒做的事不由我来清算还能让谁来?让你来吗!”
“没有人觉得你在滥杀无辜,因为你的杀戮是被授权的,是克维拉把你带回了卡斯古特。”老土王慢慢说出戈兰特所不知道的,关于戈兰特自己的背景。
戈兰特激动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允许我……?”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陈凯撒的野心和手段你不是已经品尝过了吗,克维拉授意选举副市长不是为了威胁自己。”
“火灾发生后很多人都察觉到了疑点,很多人都想帮助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些杀手不还是找到了我吗!”
“你说得对……戈兰特。”老土王语重心长充满怜悯:“谁也无法阻止你,因为是克维拉授权让你杀人,但这样的你和工具又有什么区别。”
老土王转身离开:“我希望你能够原谅这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够怀疑,一直杀戮下去能否拯救你自己。”
戈兰特隐藏起的气息才显露粗重与痛苦,他慢慢抚摸自己身上的伤口,金发下眼神哀伤地念叨:“不管怎样,古托瓦娅,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了。”
他看着伦德丝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并离开了圣辉大学。
戈兰特在深夜悄悄来到渡兰教堂,看到二楼弗洛伊德房间还亮着小灯,他慢慢推开原本应该上锁的大门进入礼拜堂,坐在第一排安静地看着深处那一尊被水池环绕的女神石像。
石像上方是玻璃分割的透光穹顶,因滴水而轻微晃动的涟漪将荡漾月光反射在女神身上,让他不由得想象那个已经消逝的黄金时代,传说她对所有人具有同情和温柔,赠与整个世界无限的良药和鲜花。
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是觉得自己如果能和古托瓦娅在那个时代相遇该有多好。
“女神,你为什么消失了呢,我真的……好想见到你,古托瓦娅。”
在昏沉的假寐中,二者的面目渐渐融合在一起,女神就是他心中古托瓦娅的面貌,这让他更加喘不过气来,渐渐地一股恶意滋生而出。
从成为狼的那一天开始,他便只信奉两样东西,他对古托瓦娅的爱和他用于复仇的暴力,却永远也无法拯救任何东西。
想到这两年当侦探也并不顺利,他对着女神像笑着自嘲一声:“唉,我真是没用啊,古托瓦娅。”
弗洛伊德从礼拜堂一侧的旋梯上走下来,高大身躯上是一副欣喜的眼神:“戈兰特,原来你没事啊,白天有好多人过来找你。”
“是的,抱歉弗洛伊德,我感到很困惑。”
弗洛伊德眼中的戈兰特,和初初与他相遇那时一样有掩盖不住的哀伤和怨戾,眼神没有焦点,经常低头陷入沉默。
“没有关系,你曾经振作过,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弗洛伊德温和地布告:“女神说人的生命短暂到来不及体会悲伤,因为生活本来就是快乐的,只要生活下去,悲伤总是会过去。”
“还有,有一封给你的信。”
戈兰特接过黑色的信封,确认是罗马发来的命令后打开查看,先是发现信封中有一枚票而急忙咬碎吞下,查看信件后却苦笑着哼哼两声。
“怎么了。”弗洛伊德好奇问。
戈兰特哀伤地注视着女神像:“他们说让我休息,去做拜访女神的巡礼……”
弗洛伊德表情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在以前只有主教和圣骑士在任职前才能去巡礼,那么你几时出发呢?”
“不……我不想去。”戈兰特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想留在卡斯古特,因为我很怀念这里。”
“可是卡斯古特一直在这里,这样的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的。”
戈兰特苦笑:“和你想的有点不同……”随着是一阵沉默,他没有解释下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眼前这个无比虔诚的圣职解释。
一个杀手怎么可能享受这种善终,既然克维拉有参与他的上峰,他也认为自己已经到了被舍弃的那一刻——这一趟巡礼是为了报废自己这件工具。
“戈兰特……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清楚呢。”
戈兰特摇摇头:“关于我和罗马,和教会的关系,你没有猜测过吗……我是一个杀手,他们不再需要我了。”
他眼眶湿润,神情却出奇平静,触及到他过去的每一件事都令他悲愤,可现在他似乎成了一个平淡接受自己悲惨命运的人。
弗洛伊德呵呵一笑:“那么我也一起去吧,我一直都想做这样的巡礼,而且你也需要一个认识路的人,我是地中海北边的人,我是被调到这里的……”
“谢谢你,弗洛伊德。”戈兰特知道自己勉强笑着很难看,便仰起头背靠着椅子止住眼泪:“我要走了,不能让人发现我来过这里。”
“不,戈兰特,这一定是真的巡礼,我会和你一起去的!”弗洛伊德表情真挚又急切。
他真的很想拒绝弗洛伊德,又不忍粗鲁地打破他对女神的虔诚,不过想来他也没有必要拒绝,克维拉如果想要他死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怀着一丝缥缈的希望,他笑着说:“后天23时,四叶草小教堂有渡船。”
弗洛伊德连忙点头:“我一定会来的,愿女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