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这声音不再像熔炉实验室里那样被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完全覆盖，而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极度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强行撕裂般的痛苦，像是在和体内另一个存在激烈争夺着发声的权利。
“李非……”他开口，声音在风雨中显得飘摇不定，嘴角却硬生生扯开一个弧度，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好手段……毁了导师的‘普罗米修斯’……哈……痛快！”
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站稳脚跟，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导师……很生气……”他继续说，声音里的痛苦挣扎更加明显，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闪过熟悉的、属于张天宇的桀骜，“他本想……让你成为最完美的容器……取代那个……过时的警察……可惜……”
“闭嘴！”陈昊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吼，晶体臂重重砸在身旁的混凝土上，碎石飞溅！暗金色的能量失控地溢出，将他身边的地面灼烧得焦黑一片。他体内的污染能量被这强烈的情绪波动刺激，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让他痛得眼前发黑。
张天宇的目光终于转向陈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件即将碎裂的失败品。“你……陈昊……”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刻薄，如同另一个灵魂借他的口在说话，“药剂催化出的残次品……本该成为‘潘多拉’计划的基石……可惜……连这点价值都要失去了……你的身体……撑不过一个小时……就会彻底……崩解……”他抬起一只手，指向陈昊那条濒临破碎的晶体臂。
“我操你祖宗！”铁砧怒吼，枪口猛地抬起对准张天宇！
“别动！”李非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间冻结了铁砧的动作。他死死盯着张天宇那只抬起的手，以及他脸上那混合了痛苦与嘲弄的扭曲表情。李非的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着张天宇身上每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和精神起伏。那层冰冷的、属于“导师”的意志外壳下，属于张天宇本身的灵魂碎片，正在疯狂地冲撞着牢笼！
李非向前踏出一步，踩在掩体边缘湿滑的碎石上，身体一半暴露在掩体之外，暴露在三方势力的枪口之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却无法冷却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和冰寒交织的漩涡。
“张天宇，”李非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响彻这片杀戮的舞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直接刺向那个挣扎的灵魂，“告诉我，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进了张天宇意识深处那扇疯狂颤抖的门！
张天宇的身体剧烈地一震！脸上的扭曲表情瞬间凝固，如同面具出现了裂痕。他那只指向陈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捏得惨白，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溺水者在奋力挣扎呼吸。
“为……为什么？”他重复着李非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歇斯底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对抗体内的某种东西，“你问我……为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疯狂流淌，像是泪水。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不再伪装那混合的腔调，用尽全部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嘶哑破裂，带着血沫的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最深处掏出来的：
“因为……我父亲啊！！！”
这声嘶吼如同泣血的悲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爆炸声！
“他……不是失踪！不是意外！是被他们抓走了！”张天宇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像是在狂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变调，破碎不堪，“议会……那群杂种！把他……变成了实验体！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十年！整整十年！”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要将那颗被绝望啃噬的心脏掏出来。“导师……用他威胁我！像条狗一样……听他的话……做他的棋子……帮他算计你……算计所有人！帮他抓那些……无辜的人……填进那该死的熔炉！”他指向远处熔炉实验室的方向，手指因愤怒和痛苦而痉挛。
“我恨他！我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张天宇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满溢出来，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可我父亲……还在他们手里！生不如死！只要……只要我帮他完成计划……只要他‘进化’成功……他承诺……就放了我父亲……给他解脱！”
他死死盯着李非，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与疯狂：“李非……我没得选！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背叛你……利用你……看着陈昊变成这样……看着那些清道夫的人去死……每一次……都像在剐我的心！但我必须做！我只能做！”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决绝，“导师……需要你的愤怒……需要你失控……需要你成为‘钥匙’……打开那扇门……这就是他选中你的原因……也是他……选中我的原因……”
他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身体微微佝偻，似乎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脸上交织着痛苦、绝望、疯狂和一种病态的、被逼到绝境后的扭曲快意。
“而现在……”他抬起头，嘴角再次扯开那个混合了张天宇野心与导师贪婪的诡异笑容，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滑腻，仿佛另一个意志重新占据了上风，“游戏……该结束了。”他的右手缓缓抬起，不再指向陈昊，而是猛地探入自己湿透的西装内袋！
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精神感知瞬间捕捉到张天宇手中那个冰冷的、带有强烈能量反应的金属物体！
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信号发射器的装置，表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危险光芒！
“他体内有遥控器！”李非的厉喝如同惊雷，“目标是——”
张天宇（或者说主导他此刻行动的意志）的笑容骤然放大，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的拇指，狠狠按下了装置中央那个猩红的按钮！
嗡——！！！
一道无形的、却远比光明联盟抑制力场更加强横、更加恶毒的冲击波，以张天宇为中心，如同一个瞬间膨胀的死亡气泡，猛地扩散开来！
这道冲击波的目标，并非李非！也并非掩体！
它精准地、恶毒地锁定了掩体内那条濒临极限的晶体臂——锁定了陈昊体内那沸腾失控的、混合了药剂能量与湮灭污染的能量核心！
“不——！”李非目眦欲裂，精神力量疯狂涌出试图阻挡，但已经太迟了！
“呃啊啊啊——！！！”
陈昊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全身剧烈抽搐，右臂上那些原本明灭不定的暗金色裂纹，瞬间被一股浓稠如墨的污秽黑色彻底填满！那黑色如同活物，顺着晶体臂的脉络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原本炽热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布满龟裂！一股毁灭性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能量风暴，无法遏制地从他濒临破碎的身体内部，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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