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13日凌晨，赖国昌潜出劳教场，顺利地在结核病医院偷盗了一辆自行车……
又顺利地在夜市吃烤羊肉时偷走了那一把尖刀……
随后，像有神助一样，他顺利地去杀了人，还顺利地逃跑掉，最后还顺利地把血衣裹了刀和鞋投入下水道口，就算警犬追到了跟前，居然也没有被人打捞起来。
这就给了他敢于跟警察对抗的底气。
惟一令他吃惊和意外的是，
仅仅和自己见过几次面的李英、李光两姐弟，隔着头套竟然从身材体表上看破了机关，当场就认出了自己。
这俩小毛孩儿，幸亏没有拦，要是敢拦挡，也就别怪姐夫我不客气！
三姐弟中，对李菁，赖国昌的话却是满含深情，完全成了一个情圣的口气：
“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她动手杀了我，我也绝不忍心伤她一根毫毛！”
赖国昌说的也许真是真心话。
他舍下命去抢的就是这个女人。而那一夜，杀掉李宏天在他认为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也真的算是抢到手了。
一年多过去。
从劳教场释放后，在一次喝醉酒的晚上，经不住李菁再三追问，赖国昌失口说破了实情……
李菁听后，如同五雷轰顶，伤心地整整哭了整整一夜。
为了表示忏悔，赖国昌狠狠地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还陪着妻子李菁一起去到陵园，在“岳父”李宏天的灵位前磕头“请罪”半小时……
交代完两桩命案，赖国昌长长地叹了一声，垂下了那个尖尖的脑袋：
“哎——他要是给我一线生路，不把他的女儿从我身边夺走，我怎么会杀他呢？
他要是像别人的老丈人一样，知道退一步海阔天高，又怎么会丢掉老命呢？
我虽然不想这么说他，但他真的是一个老糊涂蛋啊……”
听着这话就来气，祁同伟沉不住气了：
“你是死到临头，也混账糊涂蛋一个。
我问你，假如你有一个女儿，一个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的女儿。
有你的领导想跟你结亲，有你女儿的军官同学想跟她恋爱……
你会把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无赖混蛋吗？”
……
赖国昌缓缓地抬起头，问道：
“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真正的爱情吗？
我就没有人权，就不是一个人吗？
你们问没问过李菁，她说她跟我在一起感觉不幸福了吗？
没错，在你们眼里，我是无赖，我是凶残，我是个好事不干的混蛋。
可是，我对李菁呢——我是十几年如一日，把她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护着的呀！
呀！呀！呀！”
“行了行了，不用呀呀呀了。
你可能是把李菁一个人当作了人，甚至是把她当作了神。
可是，你把李菁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当人了，
你杀李宏天，你杀鲁秋喜——还要把他剁碎了，煮了，拿人肉去喂狗，
这些就足够你去报到了。
你可以坚守你对李菁的爱，但那无法清洗你沾满鲜血的双手。
这里不是法庭，要辨你到法庭上去辨。
带下去！”
一直在对李菁审讯的穆文，回到办公室听祁同伟说了赖国昌的这些片段后，很有感慨地说道：
“因为爱一个女人，就要杀掉她的父亲。
从他那么坚信自己对李菁的感情来看，
这其实也是他对自己的催眠。
就如同李菁被他催眠了一样。”
老梁对他用催眠理论来解释这个案件的底层逻辑很感兴趣，就追问道：
“照你这么说，从某个角度来讲，这就是一个催眠杀人案了？”
“没错，对呀，从心理学上来看，就是如此啊……”
祁同伟不能完全认同：
“我认为你这样解释这个案件，有些牵强。
有没有别的更直接的？举个例子来听听也行。”
穆文想了想说道：
“那就举个例子吧。
一个学生，对他的老师很尊重，他这个老师呢，也从来没有跟他开过玩笑。假如有一天，老师带着学生到了河边，指着河面上的冰层对他说：
你看这冰层虽然薄了些，但只要你奔跑的速度够快，就完全可以冲过去，而不会落水。
这时候，如果这个学生很好奇，很想尝试一下成功冲过去的那种感觉，
他后退一段，想借着助跑真的像他老师所说的那样，
成功冲过去。
结果，却因为冰层不够厚而真的落了水，
又因为他老师说自己也不会水，
而远处有人见到了，也因为水太冰冷而没有下去救，
最后出了人命……
假如他的老师知道自己是在说谎的话，
这就是一次完美的催眠杀人。”
老梁眨着眼睛还在回味着那一幅幅画面。
祁同伟先反应了过来说道：
“关键就是相信——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只要相信了是那么回事儿，这就是被催眠。”
穆文很惊喜地赞同道：
“‘局座’‘校长’太厉害了，总结的很到位，就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我才常说，最高明的犯罪，就是催眠犯罪。
还是控制别人去实施的摇控犯罪——
他只要让被摇控者相信：
自己做的事儿是必须的，不能不做的，甚至是最正确的，最有意义的，值得他付出生命去博一回的。
而被摇控的人也真的去做了，做成了……
这就是最完美不过了。”
老梁终于回过了味来：
“说那么复杂干吗呢，你就说劝一个人去自杀……
你找出来各种理由去开导劝诱，
让他相信自杀就是他最好，最有意义的选择，
他真的去做了，
这就是跟你无关的被你谋杀了……
这不就省事儿了吗。”
穆文对老梁的不屑有了些不满，调侃道：
“老儒子可教矣——所以说：
赖国昌这个案子，一般人看到的，是一个傻子一样的美女李菁，和一个疯狗一样的变态赖国昌。其实，它背后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心理学案例：
能让一个女人相信，你杀了她爸是因为你爱她，
并且她还心甘情愿地——如果不是后来又杀了鲁秋喜，搞得家里太恐怖——还愿意继续跟你恩爱地生活下去，
这不值得那些正在谈恋爱的，或是搞不到老婆的人去思考思考吗？
从中不是可以学到许多实用的东西吗？
这都能做到，
去找个老婆，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费吹灰之力，更容易了吗？”
祁同伟郑重其事地对穆文说道：
“从古到今，男人找老婆都是一个社会大问题。
你既然能解决这个大问题，
去办个培训班赚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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