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木然地看着手机。
那条来自福寿之家的短信，像是一块冰冷墓碑，竖立在他的视网膜上。
智能骨灰盒…
生命体征监测…
AI悼词生成…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踩在他的雷点上。
这是何等阴间的天才才能想出的产品？
胃部的一阵抽搐，让他回过神来。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亏钱项目吗？
和殡葬业深度绑定，直接挑战大众的心理底线。
成了，米忽悠声名狼藉。
败了，米忽悠成为行业笑柄。
横竖都是亏！
然而，一个念头闪过，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冷却。
不行。
还是太小了。
一个周边产品，就算再离谱，又能亏掉多少钱？
苏清言那个女人，总能把它包装成行为艺术。
萌小呆那个丫头，总能把它解构成网络热梗。
他受够了这种小打小闹的失败。
他需要一场…一场无可挽回的、史诗级的、谁也救不回来的盛大亏损！
他需要用钱，堆出一座无法被“迪化”的坟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线下活动。
一场融合了游戏、动漫、音乐、周边的，大型泛娱乐节！
这种活动，烧钱如流水，且极易失控。
一个环节出错，满盘皆输。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亏钱天堂。
林杰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王忠的电话。
“王总，来我办公室一趟。”
王忠很快就到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没褪去的激动。
显然还沉浸在上一个项目“反向成功”的喜悦中。
林杰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把计划砸了过去。
“公司准备办第一届‘米忽悠泛娱乐嘉年华’。”
王忠的眼睛亮了。
“林总高瞻远瞩！这是提升品牌凝聚力的大好事！”
林杰面无表情。
高瞻远瞩？我只是想死得快一点。
“这个项目，你来总负责。”
“预算…上不封顶。”
王忠的呼吸一滞，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似乎嗅到了一丝熟悉的、不祥的味道。
林杰靠在椅子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始了他的“指导”。
“舞台搭建嘛，不要追求奢华，我们米忽悠的核心是创意，不是堆料。”
“材料用次一点的，把钱花在刀刃上。”
“节目彩排，时间压缩一下，我希望看到演员们最真实、最富有激情的临场反应。”
“主持人的台本，给个大纲就行，别限制他的发挥。”
“还有安保，都是自己人，不用搞得那么紧张，数量减半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王忠的神经上。
他的脸色从激动，到困惑，再到煞白。
最后，他看着林杰那双深邃的眼睛，瞳孔中忽然爆发出一种名为“顿悟”的光芒。
原来如此！
林总这是要打破传统嘉年华的桎梏！
他要的不是一场按部就班的商业演出！
他要的是一场充满未知与惊喜的、与用户零距离互动的、真正的狂欢！
王忠重重地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我明白了，林总！”
“我一定完美执行您的指示！”
林杰满意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正在策划大型烧钱项目，潜在亏损额度巨大，系统表示高度关注。】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
林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关注？
这次，我倒是要看看怎么救回来！
泛娱乐节开幕当天。
林杰坐在VIP包厢里，端着一杯冰水，手心却在冒汗。
他期待着。
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盛大的混乱。
来了！
开场3D动画，在最关键的Logo出现时，卡了。
巨大的屏幕上，米忽悠的Logo抽搐着，像得了帕金森。
紧接着，主持人登场。
一个肉眼可见的紧张新人，一开口就来了个大破音。
“欢迎大家来到…来到米…米忽悠泛娱乐…年华嘉日！”
他把嘉年华说成了年华嘉日。
线上直播的弹幕，瞬间被“？？？”和“就这？”刷屏。
现场观众席也开始骚动，隐隐传来“RNM退钱”的呼声。
成了！
林杰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他甚至想站起来，为这位紧张的主持人鼓掌。
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
特邀嘉宾，萌小呆登场了。
她拿起话筒，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元气笑容。
“哇！开场就是一个解谜游戏吗？”
“‘年华嘉日’，听起来像是某种隐藏剧情的关键词！”
“家人们，快记下来，这肯定是林总埋下的第一个彩蛋！”
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
现场观众愣住了。
线上弹幕也停滞了一瞬。
【卧槽？彩蛋？】
【主播的思路，我永远跟不上。】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啊，米忽悠就喜欢搞这套！】
气氛，瞬间被扭转。
主持人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地附和。
“对…对！是彩蛋！考验大家注意力的彩蛋！”
林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也能圆回来？
紧接着，更加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个乐队表演，因为音响故障，主唱的声音时有时无。
就在现场即将再次陷入尴尬时。
后台的音响师，大概是急了，对着麦克风吼了一声。
“我这儿没声儿啊！喂喂喂！”
这声充满电流杂音的怒吼，通过主扩音响彻全场。
全场寂静了三秒。
然后，萌小呆带头鼓起了掌。
“我的天！这就是米忽悠的最新单曲，《音响哥的愤怒》吗？太朋克了！我哭死！”
全场爆笑！
“音响哥！出道！”
“这beat太顶了！即兴说唱是吧！”
观众们彻底疯了。
他们开始把每一个失误都当成官方整活儿。
灯光师打错了光，照在了一个保安小哥身上。
“保安小哥的C位出道！我粉了！”
背景PPT放错了视频，串到了隔壁公司的宣传片。
“跨界联动！米忽悠的格局！”
现场变成了一场寻找“彩蛋”的狂欢。
林杰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对面的VIP包厢。
竞争对手，魏渊，正坐在那里。
此刻，魏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幸灾乐祸。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迷茫，是细思极恐。
林杰感觉现在能听到他内心的惊呼：
“将一场灾难，运营成现象级狂欢…”
“他不是在办活动，他是在玩弄人心！”
“这不是意外…这是精心策划的‘混乱营销’！”
“‘此子，恐怖如斯！’”
魏渊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着林杰的方向，眼神中充满敬畏。
林杰收回目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王忠和苏清言冲了进来，脸上是同款的狂热与崇拜。
“林总！我们赢了！”
“线上观看人数破了平台记录！”
“限定周边…全部抢购一空！”
“赞助商连夜打来电话，要求追加三倍的投资！”
苏清言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总，您又一次预判了市场！您将‘意外’本身，变成了最大的卖点！这已经不是商业，这是艺术！”
林杰看着他们。
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办一场失败的活动啊！
就在这时，门口涌来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林总！请问这场现象级的‘混乱营销’，您是如何策划的？”
“您是否认为，‘真实感’将成为未来娱乐活动的核心？”
林杰被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他只能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
内心咆哮：我编不下去了！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