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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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君,大兴徭役,增收赋税,必然会激起民愤,实属不妥。”

“莫丞相这是在质疑本王的决策?”

“臣以为,先王之所以誉为贤,是因其对休养生息的推崇,在各国争雄时主动退出,减轻赋税,恢复生产,安定社会秩序…”

“够了,莫炬,本王念你是前朝元老,留你职位,现在竟质疑本王的决策?”

“臣不敢…”

“现在这天下,是本王的!不是之前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的!典国辽阔的疆土,现已被瓜分成区区弹丸。本王要征服!让外国杂种们见识见识典国的实力!”

“国君,三思啊…”

“本王看来,莫丞相是老糊涂了。本王现赏你一座城池,去那儿施行莫老的仁政吧。退朝。”

众人纷纷退下,离开大殿。

莫炬呆立在原地,这王朝,这未来,已不是他这个小小城主可以干涉的。但想到先王的抱负与恩惠,又因无力回天而倍感悲凉。这不可预见的国运,仿佛迷雾,望不到边界。

“莫前辈,晚辈对您的所作所为深深佩服。不久的将来,晚辈定会将您的思想发扬光大。”一位小将恭谨地鞠了一躬,挺直腰杆站在其面前。

“你是吕丞相的长子吧。”

“晚辈是。”

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好似破云的曙光,将莫炬眼前照亮。他拍拍少年的肩膀,不壮但确能扛起明天。

“老夫,也该歇息了。”

……

己干城的地牢往往是最寂寞的地带,这里除了老鼠,没有其余陪伴。迎来的第一个犯人,却是己干城城主。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这个犯人谈谈。”

随着士兵的离开,老人率先开口:“将军…”

“我会放过他们的。”吕行坚这几字让莫炬哑了口,“前辈的提点,晚辈未曾忘过。事已至此,前辈已无法脱身,但府上的众人是无辜的,放走众人的责任,晚辈将一人承担!”

莫炬这才看清挺立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万人敌的将军,不过是当初吼出豪言壮语的少年。

就在这时,地牢外面传出动静,吕行坚拔出长刀,向外呵斥:“来者何人?”只见一堆人破门而入,塞满了整个地牢。手中的武器竟是锅碗瓢盆,最具杀伤力的不过是把菜刀。

“怎么吕将军在这儿?”人群中有几人不敢相信地发问。

吕行坚见这群人此番模样,便将长刀收回。众人见状,也是楞了一下,等缓过神来。一记重拳已经砸在领头的人脸上,那人当即便昏死过去。见带头的这么容易就倒了,其他人便着视死如归的心理一拥而上…

翌日,全城的人都挤在刑场外,一人带着草帽,钻到了最前面,正是白四,是好奇心驱使还是别的什么。白四觉得他必须来。

吕行良上前,“将从犯带上处刑台。”众人被押上刑场,白四大概数了一下,竟有六十几人。等等,哪里来的从犯?

“此等刁民,竟妄想在昨晚劫狱,经身份核实是莫府之人,实属一丘之貉。我军便谨遵圣意,杀无赦!”言罢,犯人顺着阶梯,一个个走向死亡。

都是那些人?这不是傻子吗?明明实力悬殊还要去劫狱,真…真是蠢得可笑!

白四看着这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男的好像是个伙夫,那女的好像是个丫鬟,那老头是管家,那矮子是衙役……有的有过一面之缘,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将主犯莫炬带上处刑台。”

老人被押上了台,先是对台前的吕行坚鞠了一躬,又朝着白四方向微俯着身子。

“喂,老匹夫,干嘛呢?快跪下!”身后的士兵不耐烦地朝膝盖后面一踹,老人猛地跪下,随后又吃力地站起来,依然微俯着身子。

是啊,这行为莫名其妙,士兵又怎能知其深意呢?也只有白四知道,这不过是戎马一生的男人,为了挚爱,献上最后尊严的妥协。

白四用手臂将泪擦干,随后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向着莫城主鞠躬。

城主直立起身子,仰天长啸,“未曾想我莫炬,半生峥嵘,半生忧国,鞠躬尽瘁,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先王,臣退了…”

“行刑!”

士兵见此,刀一横,一拉。

“城主啊!!!”场外的百姓纷纷为其哀嚎,全城被突来的悲鸣所笼罩。鸟雀受惊飞离,乱舞啼鸣,哀转久绝,好似天空与人合奏的离歌。

吕行良见逐渐失控,立刻叫人镇压;白四趁乱遁逃;而吕行坚,却依然端坐在台前,盯着前辈仍然屹立的遗体……

白四逃到莫府门前,走进大门,没有保安的伸手阻拦;进入庭院,没有丫鬟的招呼;踏进正房,没有管家的呼来喝去;翻进花园,桃花已然凋谢…只有妍儿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白四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将她揽入怀里,“妍儿,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

“爹爹他…”莫妩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白四怀里小声啜泣。

“没事的,没事的,有白哥哥在,没事的…”白四也同样无话可说,只能重复“没事的”。

他平生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无力。这份恨意,像插在自己胸口,每每忆起当时,绞痛又更深一分。

“妍儿,该走了。你爹爹让我带你走,他的话,你不可能不听吧。”白四强忍住泪水,用力挤出一个难看极了的微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我们妍儿可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可不能头发长见识短。”

她依偎在白四怀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白四便一手搂住腰,一手接住腿,将她抱了起来,向黄家走去,没想到,墙边自己不愿意钻的洞,竟成了自己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此时,全城的人在刑场前双膝跪地,低头默哀。吕行良正要让士兵采取强制措施,却被吕行坚叫停:“不必了,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无法左右。”

“啧”吕行良瞟了一眼同样低着头的大哥,“是是是,我的好哥哥。”

“行军在外,要以军职相称。”语气是如此决绝。

“好的呢,”吕行良咬着牙回道:“将军。”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径直驶向余辉。城亦是那城,不过少了些生机;人亦是那人,不过跨步向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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