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思怡悟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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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龙爪山的东皇井畔,绿意盎然,翠竹环绕。北面的滴水崖突兀前倾,高耸数尺,崖上的水滴终年不断地落下,似断还续。崖下的石龙雕塑栩栩如生,仿佛正在喷珠吐玉。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水雾如浪似烟。老竹青翠中带着微黄,直指云天,而新竹则亭亭玉立,独具风韵。

每逢初一和十五,李思怡必定会来到这里练习剑法。尽管年仅七岁,她却已出落得花容月貌,眉眼端庄,气质高雅,举止大方,言谈举止间透着聪慧。在云枢道人的悉心指导下,她将“李思怡剑法”的一招一式练得有模有样,只是因年幼力气尚小,未能完全发挥剑法的威力。这天,她身着红裙裤,腰间系着白飘带,脚蹬登云靴,显得灵动活泼。练完三套剑法后,思怡已是满头大汗。她收起剑,捧起东皇的清水,清冽甘甜,坐在石块上,思索着今天剑法的得失。

“徒儿,今日可有长进?”云枢道人从山顶缓缓走来。

“徒儿按照师父上次的指点,略有领悟,但仍未完全掌握。”思怡恭敬地回答。

“练剑之道,在于心而现于形。心力不到,法式枉然。徒儿心性尚稚,能达此火候,已属难得。”云枢道人温和地说道,“走吧,我们多日未曾去拜访你祖父和父亲,今日一同回去。”

“太好了!祖父每次我练剑归来,都要问起师父的情况。”思怡兴奋地说道。

思怡紧随师父身后,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云枢道人道骨仙风,铁箍外的长发随风飘荡,大步地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如履平地。一路上,清风送爽,松柏散发阵阵香气,鸟儿欢歌,山溪潺潺。思怡一路小跑,到家时已是大汗淋漓。

思怡飞奔进院,呼唤着祖父和父亲,他们立刻出门迎接。家人早已备好了早点,云枢道人如家人一般自在地享用。

“王老还在研读儒学吗?”云枢道人注意到案上的古书,问道。

“自从赴京赶考途中遭遇强梁,老夫已无心为仕。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浩如烟海,当年未能深究其礼,故有‘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之叹。然而,儒家所列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孔圣人乃千古圣贤,此为定论。如今天下纷争,儒教不兴,儒教兴盛之日,必是国泰民安之时。贫道对道教经典仍所知甚少。”王铭泽谦逊地回应。

“道家主张无为,又曰无不为。其道易行,其辞却难以理解。道家之术以虚无为本,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一部《道德经》,已尽述天地之理。”云枢道人阐述道。

“玄妙,玄妙,老夫愚钝,若有天年,定当研读道家经典。”王铭泽笑道。

“王老所读何书?”云枢道人好奇地问道。

“非孔孟之书,乃《易经》。”王铭泽答道。

“王老亦通晓《易》学?”云枢道人惊讶地问道。

“愧不敢当,近年闲暇,翻阅而已。圣学诸书中,《易经》乃穷理尽性之书。读易者众,通易者寡。依王某浅见,善言易者,必知体用俱备,理数兼该。理数之说,因事制宜。有一定之理,而数有长短,是理为体,数为用也。数有一定,而理有权变,是数为体,理为用也。用理而不用数,则吉凶消长之道茫然;用数而不用理,则君臣父子之道息矣。以理循数者,乃明哲保身之人;以数循理者,乃杀身成仁之士。留侯为报韩氏之仇,知韩不可复,故依汉高祖而成其志,此乃以数循理,易之道也。武侯明知杨氏不可复,仍鞠躬尽瘁,以遵王命,此乃理循数,亦易之道也。”王铭泽娓娓道来。

“王老博学多才,究天人之际,通晓诸子百家,实为龙爪山乡之名儒。其孙女聪慧秀丽,得祖父真传,必有大成。”云枢道人赞叹道。

“说起小女,她聪慧通达,实为罕见。读书写字,进步显著。来,乖孙女,将我昨日所教的《洛神赋》背给师父听听。”鼓励道。

思怡轻声吟诵:“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她声音清脆响亮,一气呵成。

“七岁幼女,竟能饱含情感地背诵曹魏的《洛神赋》,实为难得。”云枢道人夸赞道。

“曹魏乃三国之翘楚。每闻其诗文中的‘思’字,便为之自豪。近人之诗文,已弃用此字,楚音渐变,后人诵读曹魏之辞,恐难传其原汁原味之情。”王铭泽感慨道。

“王老学识渊博,贫道敬佩之至。”云枢道人由衷地说道。

“过奖了。孙女拜入道长门下,望严加教诲。虽为女子,亦应与男子同视。”王铭泽嘱咐道。

“王老放心,此徒悟性极高,将来必有大用。现年幼,剑法仅需学些基本功即可。至于精妙之处,待其年长再授不迟。如今趁王老闲暇且学识渊博,应多教导孙女文赋道德,此为为人处世之根基。人生在世,德行为先,德满方能功成。”云枢道人建议道。

“道长所言极是。此女慧心开朗,书法字义皆有所悟,十三经略知一二,诗赋文章亦能略知皮毛。”王铭泽回应道。

“若如此,明日丧吾大师将在龙皇寺讲经说法,可带李思怡前往聆听,以试其悟性。”云枢道人提议道。

“太好了!”思怡兴奋地跳了起来。

第二天,四月初八,佛祖诞辰之日。龙爪山周边村落早已贴满告示:上午为男信徒讲经,下午为女信徒说法。

人们早闻丧吾大师精通经义,禅机深奥。这天一早,经堂便被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为表对地方贤达的尊重,丧吾大师特邀了龙爪山七位名士:王铭泽、周逸飞、李浩然等。

讲经尚未开始,人群中挤出一个约七八岁的孩童。他头戴青巾,身着蓝衣,对经堂上的禅座充满好奇,径直跑上去东摸西看,甚至还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去。香客们虽不认识这孩童,但见他举止大方,纷纷投以微笑。待丧吾大师开讲,孩童悄然回到人群中。

讲经开始,钟鼓齐鸣,笙箫悠扬,香烟袅袅。丧吾大师端坐禅座,头戴五佛冠,身披红袈裟,脚踏步云鞋。待金鼓笙箫声歇,他高声吟诵:

有执境常迷,

无执性自明。

妄心难证果,

静心见佛灵。

经堂内一片寂静,唯闻大师吟哦。继而他又吟道:

未启智兮谁引航,

既启智兮航何方,

真理未明枉奔忙,

书中灯火自照亮。

吟罢,无人应答。这时,先前对禅座好奇的孩童再度挤出人群,径直走向禅座,应声答道:

未启智兮师引航,

既启智兮向心航,

真理未明枉奔忙,

书中灯火自照亮。

丧吾大师见孩童对答如流,心生欢喜。接着吟道:

百家博览方得慧,

千思汇聚始见光,

一念通达是贤良。

孩童亦答:

学贯古今天地广,

思接千载韵悠长,

我智即慧慧即我,

通明妙理一灵光。

丧吾大师连声赞叹,再吟:

真慧强又强,

深邃见无疆,

显我聪慧相,

学海好徜徉。

孩童闻此,深知大师所言“返我真面目”之意,心中一慌,见大师竟起身朝自己走来,转身撒腿便跑,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经堂内顿时议论纷纷,信徒们交头接耳,皆言龙皇寺果然福地,竟能感召仙童现身。

经堂内的王铭泽暗自失笑。他深知,适才与大师应答的所谓“仙童”,正是他的孙女李思怡。

原来,思怡早闻丧吾大师讲经,知晓上午男性听经,下午女性听法。她渴望全程聆听,便灵机一动,悄然换上堂兄林宁澈的青巾蓝衣,女扮男装混入男信徒之中。

不久,王铭泽邀请丧吾大师到家中作客。宾主正谈得兴起,思怡端茶进来。丧吾大师一见,惊得茶杯落地。

王铭泽忙问:“大师何故惊慌?”

待思怡退下,丧吾大师仍是心有余悸,低声念佛:“阿弥陀佛,龙皇寺的仙童又在施主家中现身了。”

王铭泽大笑:“大师误会了,这并非什么仙童,而是我的孙女李思怡。”随即将思怡女扮男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丧吾大师听后,沉思片刻,郑重说道:“此女悟性极高,天赋极佳,将来必能光宗耀祖。若大师不嫌弃,贫僧愿收她为徒。”王铭泽欣然应诺。

“佛法深奥,小女初涉,望大师多多指教。”王铭泽谦恭地说道。

丧吾大师微微一笑,便开始讲解起佛法来:“《心经》有二百六十字,其核心为八句。此经旨在以慈悲之心唤人脱离尘世之苦,以妙法助众生摆脱苦海。”

随即,他吟诵起来:

大罗仙原是我密多妙趣,

光灼灼明晃晃正见之时。

但返照见五蕴尽皆空去,

度自身一切苦灾难脱离。

炼成颗舍利子色空不异,

空空中不异色不有不无。

色即空是真空幻景了已,

空即色是真色五蕴之一。

无无明即长明因缘十二,

明亦无无亦明尽乃至之。

思怡听得入神,眼中满是好奇与求知欲。

在龙爪山的另一侧,李思涵正坐在自家的木工坊里,专注地雕刻着一块木头。他手中的刻刀灵活地舞动着,木屑纷纷落下,一块栩栩如生的小木兔逐渐成形。他的专注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李思涵的木工坊里堆满了各种木材和工具,墙上挂着他亲手制作的木弓、木箭和小盾牌。

“思涵,你在雕什么呢?”陈雅萱走进木工坊,轻声问道。

“娘,我在雕一只木兔,等雕好了,我想送给李思怡。”李思涵头也不抬地回答。

“又给思怡做玩具啊,你可真是用心。”陈雅萱微笑着说道,“不过,别光顾着玩,今天下午我们还得去龙皇寺听经呢。”

“娘,我听说昨天思怡在龙皇寺讲经的时候,和丧吾大师对答如流,还被大师收为徒弟呢!”李思涵兴奋地说道。

“是啊,思怡这孩子聪明伶俐,悟性又高,有大师教导,将来肯定能有所成就。”陈雅萱欣慰地说道。

“我也想去龙皇寺拜佛,说不定佛祖也能保佑我早点学会做家具呢。”李思涵期待地说道。

陈雅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道:“傻孩子,只要你用心学,自然会有成就的。”

在龙爪山的西北角,周巧的“锦衣坊”里,周家正为镇上的张老汉缝制一件新的僧袍。她手中的象牙顶针在布料间穿梭,针脚细密而均匀。周家的丈夫孙大在铺子后面,专注地为一件新做的衣柜打磨着边角。

“周家,这僧袍可不好做,得仔细些。”孙大提醒道。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周家轻声回应,眼中满是自信。

“对了,昨天我去龙皇寺,看到思怡和大师对答的场景,那孩子可真是聪明。”孙大说道。

“是啊,思怡这孩子,从小就有灵性,有大师教导,肯定能有更好的未来。”周家微笑着说道。

“我听说,连云枢道长都对思怡赞不绝口,说她将来能成为一代女侠呢。”孙大说道。

“无论是佛是道,思怡都能领悟其中的精髓,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周家感叹道。

此时,在龙爪山的山脚下,李四的铁匠铺子里,李四正挥舞着铁锤,为镇上的王财主打造一把精美的铁锁。他的儿子李大在一旁帮忙拉风箱,火光映照着他专注的面庞。

“爹,昨天我去龙皇寺听经,看到思怡和大师对答,那孩子可真是聪明。”李大说道。

“是啊,思怡这孩子,从小就有灵气,有大师教导,将来肯定能成大器。”李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我听说,连周家都为思怡量身定做了一套新的练功服呢。”李大说道。

“周家的手艺众所周知,思怡能穿上她做的衣服,肯定是如虎添翼。”李四笑着说道。

在双龙镇的酒馆里,李四的妻子黄诗雨正忙碌地为客人准备着饭菜。酒馆里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工匠和行商,大家纷纷谈论着昨日龙皇寺的奇事。

“黄诗雨,听说昨天龙皇寺出现仙童了?”一位工匠问道。

“哪里是仙童,那是李家的孙女李思怡,女扮男装去听经的。”黄诗雨笑着解释道。

“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悟性,真是了不起。”工匠赞叹道。

“是啊,思怡这孩子,聪明伶俐,将来肯定能有所作为。”黄诗雨自豪地说道。

与此同时,在龙爪山的广场上,孩子们正在龙爪树下嬉戏玩耍。李思怡换上了周家为她量身定做的练功服,腰间系着白飘带,脚蹬登云靴,显得英姿飒爽。她手中拿着李思涵为她雕刻的小木剑,正在教其他孩子们一些简单的剑招。

“思怡姐姐,你的剑法可真厉害!”一个小孩赞叹道。

“那是,我可是云枢道长的徒弟呢。”思怡自豪地说道。

“思怡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要拜道长为师,学剑法。”另一个小孩说道。

“好啊,到时候我教你。”思怡微笑着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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