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一个人来到歌舞厅门口,小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搭着他的肩膀一起进去。
男生和女生分为两边坐着,男生这边的位子已经坐满了,女生那边还有两个位子空着,他们就到女生那边坐。
阿宝让小波坐到里面,小波让阿宝坐到里面,两人推让起来,阿宝一个没站稳,被小波推进去,坐到罗文丽旁边,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阿宝想起“闻香识女人”这句话。
小奇是个容易害羞的人,甚至比大多数女人还容易害羞,但这一次他到台上拿话筒。
阿宝以为他当了几年联谊中心总经理现在有长进了,结果一句开场白都没有就唱起歌来。
他唱了《懂你》,唱得声情并茂。唱完后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就下来。
《懂你》的词作者表示,这首歌是写给自己母亲的,虽然他从来没有向母亲直白地表达过心中的爱,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是心照不宣的,于是歌曲就有了“懂你”这个名字。
当年小奇要辞职出去做生意,他母亲坚决不同意。只有阿宝知道小奇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座谈会由立端主持,他最早在学校当班主任,出于职业习惯,把全世界的人都看成是他的学生,站在台上跟在学校主持班会一样。
冬生因为是班长,第一个上去发言。
他面对众多同学,思绪万千说了一大堆,最后像在做检讨似的,说他们的证券公司已经倒闭,一年多没发工资了什么的。
接着蔡红也上去发言,她本意只是汇报,结果变成了炫耀,说:“我毕业到现在,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在教育部门工作,第二阶段到一家企业去,第三阶段在工商局工作……”
在冬生和蔡红发言的时候,杨楷仰靠在椅背上,双眼对着天花板,想着上去也说些什么。
他上去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然后停下来,大家以为他说完了,他继续说:“我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我又有了一个孩子,只有立端一个人知道。
这二十年来,我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是一般人所难以想象的!”说完哭起来。
据阿宝所知,他最大的委曲就是老婆没把他当盘菜,即使后来当上了副校长,也还是这样。
伟杰也上去发言,他当年是班里的生活委员,负责发饭菜票和电影票。发电影票时把位置好的留给自己和跟自己关系好的人。
他自作多情地说从前他发给大家的只是十多元饭菜票,如果还有第二次,他就要发给大家肉啊酒啊。听起来倒好像那些饭菜票是他给的。
阿宝和小波一直在热聊。
这时候小波在一家HK报社当社长助理,给很多内地书画家写评论。阿宝从小喜欢书画,不明白这些书画家为什么要找他写评论。
小波耐心地解释,说:“你不明白,这些东西分为三种,一种是学术类的,一种是欣赏类的,还有一种是普及类的,我写的是这第三种。”
阿宝还是不明白,小波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文人相轻,他们不请同行来写,偏要叫我这个外行的来写。”
后来阿宝明白了,原来他是在做广告,帮人家卖画。
这时候立端说:“家宝,不要说话!”
阿宝跟小波聊得很投入,没有听到立端在说自己,小波提醒阿宝说:“他在说你了!”
他们没有理立端,继续聊。
小波说:“我每天不管有多忙,回家后都要写一会儿字,你知道不知道。”
他还说:“我家里收藏了很多名家的书画。”
最后冷不防地说:“我出了几本书,等一下拿给你。”
小华也上去发言。
他先忆苦思甜了一番,说:“到学校读书的时候我母亲给我买了一套运动服,我舍不得穿,现在这套运动服还保存着,准备留给下一代,让他们知道。”
阿宝猛然想起当年祖母也拿钱给自己买了一套同样的运动服,只穿了一次,然后晾在宿舍外面,第二天不见了。
小华说:“我刚到深川的时候没有房子,买一套房子要两万多,怎么办。
就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了十个朋友的名字,准备向他们每人借两千元,这样比较好接受,结果贷款一点,补贴一点,剩下的七千多元,两个朋友一个四千一个三千多就解决了。”
最后语焉不详地说:“十一个常委,我得到的票数最多,排在最前面,结果选出来的都不是我,而是后面的人。”
华林上去讲他和哥哥一起到海南特区闯荡,本来已经赚到五百万了,后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公司破产了。
他说自己在海南被人用枪顶过脑袋,现在已经把生死什么的置之度外了什么的。
何为上去念诗,这首诗是他毕业后写给建文的,但一直没有寄出。
何为由于太紧张了,一时想不起来,小波起哄说:“何为在酝酿感情!”
何为回敬他说:“小波,你不要自以为是,我在书店里见到你的那些书在书架放了好多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想,惨了,同学写的书没人看。”
阿宝由于刚才跟小波聊了很久,成为知己,为小波仗义执言,说:“鲁迅的书也在书架放了好多年,还有很多是打了折后再打折的。”
何为还是没有念出诗来,说要喝点酒才能够想起来。小波上去给他倒酒,一边倒一边说:“多倒点多倒点!”
小平不喜欢诗,说:“不要给他倒太多,等一下他念一首长长的出来。”
何为在台上像一个私塾老师似的,背着手走过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念,直到把那首诗念完。
邢凌是山区人,长得不漂亮,但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一上去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立端看不起山区人,抢走她的话筒,说:“打住!打住!”
邢凌没有示弱,把话筒抢回来。立端想出她的丑,叫她唱一支山歌,或者讲几句客家话给大家听。
邢凌说她不会唱山歌,虽然住在山区,但那里不是客区,所以也不会讲客家话,说完落落大方地走下去。
这时候罗文丽对阿宝说:“门关着,空气很不好,会不会?”
阿宝坐着没动,说:“是的。”
她说:“你去把门打开!”
阿宝恭敬不如从命,起身去把门打开。
回来后,她说:“现在好多了,是不是?”
小波起来看了一下空调,叫起来,说:“没有制冷!谁开的空调?没有制冷!”
罗文丽上去唱了一首歌,下来后就该阿宝上去了,但他还不知道,立端说:“家宝!”
他才如梦初醒,说:“噢,该我上了,怎么这么快!”
他上去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信口开河说:“今晚我感到很惊讶,大家的普通话竟然说得这么好……”
大家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都竖起耳朵听,但他一句“我没什么可以奉献给大家的,惭愧。”就草草地结束了发言。
立端看不惯他这个做派,说他在胡言乱语。
他回敬立端说他刚才在讲台旁边睡了过去!
立端这两天很沮丧,过后听说他跟妻子离婚了。
阿宝下来后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幼稚太好笑了,大有耍了大家一把之嫌。偏偏罗文丽喜欢他这个样子,这时候给他递过来一片苹果。
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她是最美丽的。
最后该小波上去了,他也没说什么,只点唱《欲拼才有赢》这首歌,说他到哪里都要唱这首歌。
唱完说:“歌唱得不好,但感情是真的!”
他下来后,小华不依不饶地说:“我声明一下,我的文章写得比小波好,但他的书出得比我多,他是市的作协会员,我是区的作协副主席。”
大家笑起来。
座谈会结束后,小波带阿宝去拿书。他车箱放着很多书,在随时送给人家,但是老送不完。
他生怕阿宝对他写的这些书的水平有所怀疑,一边走一边说:“我有一本书印了四版,赚了几万块钱,不是吹的!”
他拿出书后还不忘介绍自己的车,说:“单位给我十万,我自己出二十几万,买了这辆车。”
当时他开着一辆三十几万的小车,几年后据说开着一辆上百万的越野,还住上别墅。
杨楷参加完座谈会就要回去帮妻子抱孩子,不打算参加明天的活动。
立端只跟他关系好,惺惺相惜,出来送他。
杨楷是在追叶青不成功后,经人介绍,娶了现在这个妻子。
杨楷的这个妻子原先是附近一个小镇的人,家里在开药店,嫁给他后在城里也开了一间药店。
药店虽小却很赚钱,又买车又买房,看不起杨楷这个教师匠。
有一次蔡红对杨楷说:“杨楷,你的夫人很能干!”
这时候杨楷已经是个副校长了,不服气地说:“我就不能干吗,我也是很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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