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公司来了个女经理后，阿宝就离开了，一离开就把她忘了。
可是少东还没有离开，还在那里想着能不离开就不离开。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那年春节过后他打电话给阿宝，哀怨地说他从一月份开始就没再到公司了。
几天后他又打电话给阿宝，说他到另一个公司了，是个怎么怎么样的公司。
少东做生意智力不够，但他会像警犬一样到处嗅来嗅去，外面有什么生意马上就知道，这一次他们谈到了“出口”。
这是一种特殊生意，国家为了鼓励企业出口创汇，实行退税优惠政策。
这也被人钻了空子，很多人算出有利可图，纷纷假装出口，然后拿了虚假单证到税局申请退税，成为风行一时的热门生意。
做这种生意需要一笔资金，先纳税后退税，阿宝想到了阿杰。
阿杰也是他的一个中学同学，原先在工会工作，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以书法见长，其作品“海为龙世界，云是鹤故乡”曾获国际华人书法赛二等奖。
他妻子在银行工作，能帮人借到钱，被阿财拉到公司当副总，俗称“二少”。
阿杰这时候还只是一张白纸，还没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住在菜市场附近的一套简陋房子里。
晚上他们去找他，给他算了一笔账后，他说：“也得有这个利润。”
还说：“那个是那个，中间利润还得再分，我们先小人后君子。”
第二天阿杰去找阿财谈这件事。
阿财不放心，但钱是阿杰的妻子帮他们借来的，没办法，只是说：“问家宝会不会妥当。”
少东也到公司汇报。所有的公司助总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出口后外汇没来怎么办？！”
他们说的全是废话，所以很快就谈妥了。
少东带阿宝去找一个专门替人伪造虚假单证的公司，这家公司竟然开在市迎宾馆里面，每天门庭若市。
肖经理只是这家公司的副经理，听到少东不放心，要签合同，偷看了一眼经理，说：“没有签合同的，我们给人搞都是这样。”
这时候他的经理正守在门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水浒传》里面的蒋门神。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少东又神气起来，对阿杰说：“要不钱还得让你们赚，就是这个道理。”
好像不是人家在帮他，而是他在帮人家。
他还觉得让阿宝占到了太多的便宜，对阿宝说：“我看你的利润还得再分一万元或者两万元给阿杰比较好。”
他自己要赚十万，可连三万都不肯让阿宝赚。
他们到阿财公司拿钱的时候，刚好阿财出门谈生意。
阿杰说：“阿财刚才打电话来说那条液化气要做了，本来以为没那么快，找不到钱，现在惨了。”
阿宝说：“你跟他说钱已经用去了，让他到别处去找就好。”
阿杰说：“我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们拿到五十万后，像拿到了马克·吐温小说《百万富翁》那张钞票一样。
打算做完这第一单后再做第二单，做完第二单后再做第三单，感觉像少东母亲那一次说的那样，真的要发起来了。
他们赶快办了起来，第一天少东去找肖经理拿报关单，肖经理让他第二天拿四万元来换。
第二天少东给肖经理打了个折扣，只拿去三万，没有拿去四万。
回来后呼阿宝，说：“钱已经拿给他了，报关单还得等明天，核销证明就看见了，外汇明天来，发票以后再开。”
第三天他把报关单拿回来，下午从外面得到消息，呼阿宝，高兴地说：“退八成八！”
原先只是退八成，现在增加到八成八。
阿宝说：“快点办，不要拖拖拉拉。”
他说：“不会的不会的。”
第四天他上午去结汇，下午去拿发票。
第五天他终于把申请退税的单证送进了税局。
还在几年前少东就开始买彩票了，但除了中末等奖还没中过其他奖。
偏偏这一天他中了个三等奖，得到五百多块钱。连阿宝都觉得他走运了。
现在大家都在等着少东把税退出来。
几天后他呼阿宝，说：“退税科的同学说一个月退出来也有，但比较难。”好像很快就能够退出来一样。
几天后阿宝呼他。
他说：“稽核主办说这个星期给你们办。”还说：“听两人说退十足，人家说这一次让我们搭到了渡了！”
他们向阿杰借的那五十万元，除了做这条出口生意花去四十几万外，还剩下上十万，被少东拿去给公司做开办费。
他还给自己买了一只大哥大。
刚好这天下班的时候阿宝的妻子遇见王科长。
他见她至今还骑着一辆自行车，问：“怎么没有买摩托车？！”她说：“过几天就去买。”
王科长说：“二十号要停止入户了，要买就得现在去买。”
阿宝的妻子回家后一说，阿宝想到了少东的那些钱。
第二天阿宝去向他借三万元，还说等摩托车涨价后转手卖出去，钱就还给他。
他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每次人家找他什么事，他都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说：“没办法，不买这支电话还能够。”
阿宝说：“不是还剩下几万元吗？！”很失望。
阿宝刚回到家，少东呼他，说：“你不能在我财务面前清我的帐。”叫他下午去拿钱。
下午阿宝正准备去拿钱，少动又呼他。说：“跟财务商量后她说户头没有钱，一部分用在别处，将来还得花，一万元先拿去用就好啦。”
他说：“一万元不够。”
三点多少动又呼他，说：“喂，过来吧。”他以为少东同意了，去了以后少动才拿两万元给他。
他问：“能不能再拿五千？”
少东摇了摇头。
阿宝拿到那两万元后，再加上自己的一万五千元，买了一辆摩托车。加上不久前买的那一辆，他们家就有两辆。
以后阿宝的妻子上班不用再骑自行车了。
一个多月后少东还没把税退出来。这时候开始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了。
阿杰开始紧张起来，呼阿宝，说：“难道真的要等到四五月份才能够退出来啊？！”
阿宝算了一下自己的利润，真的就只剩下两万了。
几天后阿杰又呼阿宝，说：“资金压太久不好。”
阿宝打电话给少东，叫他再去找人。这回他却说：“不要啦，已经去了他们家好几次了。”
伟生也做了几单出口，他打听到消息，说：“看起来问题很大，退税款来了四亿，退税单一二月份的叠起来就有一尺多高，估计得等到六七月份。”
阿宝只好又到阿财公司去。
这是他第二次到阿财公司去。第一次是在筹备公司的时候和老马一起去的。
阿财从前是市府小车班的司机，准备下海开公司，可是公司刚筹备没多久就碰到又不让成立公司了。
他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说：“银子已经花去了一二十万，叫我怎么做人？！”
是阿宝带他到工商局林科长家后才领到营业执照的。
后来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阿财的女朋友跟一个男的出去。这个男的是她哥哥的同学，在银行工作，打算到阿财公司来当财务经理。
阿财吃起了醋，见他们回来，问：“谈完了我们来谈，去哪里？！”
那个男的还没有最后决定到阿财公司，说：“哇哇哇，问起我来了！”
阿财的女朋友说：“没有。”
阿财对阿宝说：“家宝，拿香烟给我的财务经理抽！”
阿宝不习惯被人使唤，没有动。
他说“他妈的，家宝没有听见。”
阿宝感觉到阿财跟国投公司的邓经理有着惊人的相似，而且这时候自己也正在做那张批文，就没有再去。
阿财见他没有去，就呼他，说：“家宝，怎么了，招待不周还是怎么的？！”
现在阿宝第二次到阿财公司。这一天他去得很早，阿财还没有来。
一会儿他来了，阿宝说：“我来报到。”他说：“好的，要来就来。”问：“要调动还是要聘用。”
阿财私下里跟他说：“需要钱跟我说一声，报销电话费，每个月两条三五香烟。”
阿宝向他报销了一半买摩托车的钱，拿到两万元后准备还给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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