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穿堂风卷着烛火摇晃时,苏墨正握着《九冥玄体诀》残卷,指尖触到新浮现的血字归墟既破,鬼帝将醒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那是他修复古物时感知阴煞的直觉——有人正逼近九幽阁。
苏老板。风无痕的声音从头顶的木梁传来,轻得像片落在瓦片上的雪,铁剑却已出鞘三寸,东墙根有草叶折了三株,西南角的青石板动过。
苏墨抬头,正看见风无痕腰间的铜铃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轻响。
那是方才还挂在阁楼窗沿的镇宅铃,此刻被他摘下来系在剑穗上——这江湖剑客总在最危险时用最随意的细节传递警告。
阿明的天罡阵。苏墨转身看向蹲在墙角的年轻道士。
阿明正捏着三张还剩半道符纹的五雷符,镜片后的瞳孔骤缩:被破了。他指尖颤抖着指向地面,原本隐在青砖缝隙里的金色阵纹,此刻像被刀刮过的蛛网,断成几截散落在傀儡残骸旁——那些用槐木和人骨雕成的傀儡,正冒着焦黑的烟,其中一具的眼眶里还嵌着半块沾血的符纸。
是鬼面人的手法。青羽突然开口。
她原本在整理被震落的药柜,此时捏着片靛蓝色的鳞片,赤蝎娘的蛊虫喜欢在宿主身上留鳞印,我在傀儡关节处发现了这个。她将鳞片对着烛火,暗红的纹路在鳞面上爬动,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来得倒齐整。苏墨扯了扯嘴角,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眉心的归墟印记。
那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肤上。
他能感觉到冥渊里那团火还在掌心翻涌,比之前更烫,更沉——或许这就是爷爷说的镇渊之主该有的力量?
苏墨!
狂笑声穿透雕花窗棂砸进来。
狂人虎的身影撞碎窗纸跃入,玄铁重刀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引魂灯。
他脸上还留着上次被冥火烧伤的疤痕,此刻咧开嘴,露出染着烟渍的牙齿:老子就说你这破店藏着宝贝!
上次被那邪蛟坏了事,今个儿...他目光扫过苏墨掌心跳动的冥火,瞳孔猛地收缩,你竟吞了邪蛟的老巢?
当啷一声,是风无痕的铁剑离鞘。
剑客从房梁倒掠而下,剑尖直指断骨郎的咽喉——那使双刀的汉子正从后窗翻入,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两人的兵器相撞,火星溅在狂人虎的肩甲上,烫得他骂了句粗话。
先料理小的。苏墨低声说了句,转身时顺手捞起案头的桃木剑。
剑身的雷纹在他掌心亮起,这把爷爷用雷击木削成的剑,此刻正顺着他的血脉往四肢灌阳气——他需要清醒的头脑,而不是被归墟之力冲昏。
赤蝎娘的笑声从右侧传来。
苏墨余光瞥见那穿猩红裙的女人正捏着个陶蛊,指甲盖大的绿虫从蛊口爬出来,在空气中织出淡绿色的网。
青羽的动作比他更快,抬手撒出把灰白色粉末——那是她新炼的迷雾香囊,混合了艾草和朱砂,绿虫触到粉末便发出滋滋的焦响,掉在地上蜷成黑团。
好个小丫头!赤蝎娘甩袖,三枚淬毒的银针破空而来。
青羽旋身躲进博古架后,银针刺入檀木发出闷响,苏墨却看见她的指尖在身后快速结印——这是她调配解药时的习惯动作,说明她在找赤蝎娘的破绽。
看刀!狂人虎的重刀带着风声劈来。
苏墨侧身避开,刀柄砸在博古架上,整排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想起阁楼第三层的震魂石——那是块能引动次声波的阴器,上次修复青铜虎符时用过。
去!他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了道血符,剑鸣声陡然拔高。
雷纹顺着剑身窜向剑尖,劈在狂人虎的刀背上,震得对方虎口渗血。
趁这间隙,苏墨弯腰抓起块碎瓷片,准确砸向博古架顶层的青瓷罐——那里面埋着震魂石。
轰!
闷响从地底传来。
震魂石被激活的刹那,整间屋子的窗户都在震颤,狂人虎的重刀当啷落地,他捂着耳朵踉跄后退,断骨郎和风无痕的兵器也同时脱手。
赤蝎娘的陶蛊啪地摔碎,绿虫们在地上疯狂翻滚,阿明趁机甩出三张五雷符,炸得鬼面人的傀儡冒起黑烟。
这...这是什么邪术?狂人虎抬头时,正看见苏墨眉心的归墟印记泛着金光。
那光像把剑,刺得他眼睛生疼。
更让他胆寒的是苏墨此刻的眼神——平静得像口古井,却藏着能焚尽一切的火。
你上次问我,九冥玄体是什么。苏墨弯腰捡起桃木剑,剑身上的雷纹还在噼啪作响,现在告诉你,是镇得住冥渊,也镇得住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的东西。
他掌心的冥火突然暴涨。
赤红色的火焰裹着金光窜向天花板,在众人头顶凝成条火龙。
狂人虎的玄铁刀开始融化,断骨郎的双刀冒出青烟,赤蝎娘的银针在她掌心烧出焦痕。
鬼面人转身就跑,却被风无痕的铁剑钉在门框上——剑客不知何时已捡回兵器,剑尖正抵着对方后颈的死穴。
走!狂人虎吼了一声,拽起赤蝎娘撞破后墙。
断骨郎踢开风无痕的剑,跟着往外窜,鬼面人挣断铁剑上的绳索,傀儡残骸在他身后爆炸,炸得满地木屑。
追吗?风无痕抹了把嘴角的血,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墨摇头,看着掌心逐渐熄灭的冥火。
归墟印记还在发烫,但这次他感觉有股凉意从胸口往上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心脏,每跳一下都扯得生疼。
他低头,看见方才被狂人虎刀风刮破的衣襟下,一道淡青色的纹路正顺着肋骨蔓延,像条蛰伏的蛇。
苏哥?青羽的手按在他腕间,你脸色好白。
没事。苏墨扯出个笑,转身去扶阿明。
年轻道士正蹲在傀儡残骸旁翻找,抬头时眼镜片上沾着木屑:这傀儡里掺了人骨,还是刚死不久的...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盯着苏墨的胸口,你...你衣服上的纹路?
可能是归墟印记的副作用。苏墨低头扯了扯衣襟,遮住那道青纹。
他能感觉到那凉意越来越浓,像是有根冰针正往心脏里钻,但此刻不能让大家担心——尤其是青羽,她刚调配完解药,指尖还沾着药汁;风无痕的剑穗被烧了半截,正蹲在地上捡断骨郎掉落的刀镡;阿明还在研究傀儡,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先收拾战场。他说,声音比想象中更轻。
归墟殿里的火光突然在眼前闪过,邪蛟消散前的尖叫像根刺扎进太阳穴。
他扶住桌角,掌心触到《九冥玄体诀》残卷,新浮现的血字还在——归墟既破,鬼帝将醒。
夜风卷着血腥味钻进窗户。
苏墨望着满地狼藉的古董,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守阁人要守的,从来不是这些死物。他摸了摸眉心的印记,那凉意却顺着血管爬到了喉咙口,像块冰堵在那里,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或许,归墟的力量,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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