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青铜令牌上符文震颤的频率完全重合。
小杨攥着他袖子的手在发抖，阿明的道袍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五帝钱串子，此刻正发出细碎的金铁相击声——那是被阴气压得相互排斥。
走！
回九幽阁！苏墨当机立断。
他扯着两人往古玩市场深处跑，背后腐臭的风裹着细碎的黑影擦过后颈，像被无数冰针刺了一下。
路过老槐树时，他瞥见树洞里涌出的黑影不是普通游魂，每个都泛着暗红鬼火，獠牙从青灰的嘴唇里龇出来，指甲长得能勾住青石板缝。
这是...血煞鬼？阿明倒抽冷气，摸出一张黄符拍在树干上。
符纸刚贴上就腾起青烟，树身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咽，黑影反而涌得更急了。
苏墨想起地下室那扇青铜门，门楣上刻着镇幽冥于九渊的篆字，此刻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
终于冲到九幽阁门口时，苏墨的掌心已被青铜令牌硌出红印。
他踹开半掩的木门，门框上悬着的铜铃叮铃炸响——这是他爷爷留下的驱邪铃，平时只消普通阴物靠近就会轻响，此刻却震得整面墙嗡嗡作响。
小杨刚跨进门槛就被什么无形屏障撞得踉跄，苏墨拽住他胳膊：别怕，是店里的防御阵。
三人刚闪进二楼客厅，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苏墨扒着栏杆往下看，只见一道血影撞在店门上，门框上的朱砂线瞬间泛起金光，将那血影弹得倒飞出去。
他松了口气——这是爷爷用七年时间，用三十六种阳刚之物浸过的防护阵，普通厉鬼近不了身。
快把令牌拿出来！阿明扯下道冠，取出罗盘按在桌上。
罗盘中心的青铜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扎进盘底，阴气源头就在这令牌里！
苏墨将令牌放在檀木桌上。
令牌呈暗青色，表面布满螺旋状符文，凑近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闭眼默念鉴阴系统，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蓝色界面：【检测到高级阴器·鬼帝令（封印状态）】、【解析进度：17%（当前阴德值不足，符文被特殊力量覆盖）】。
系统提示被屏蔽了？苏墨皱眉。
以往鉴定阴器时，系统会直接弹出详细信息，这次却只显示个大概。
他指尖轻轻划过令牌纹路，突然被烫得缩回手——刚才还温凉的令牌，此刻竟像烧红的铁块。
苏老板！楼下传来熟悉的吆喝。
老胡扒着门框探进头，手里提着个布包，我就说今儿鬼市的无常灯全灭了，合着是你这儿要出大事儿？他晃了晃布包，我带了点好东西——从湘西收的雷击枣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老胡踩着木梯上来，瞥见桌上的令牌时，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他凑过去盯着看了三秒，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纹路...我在《幽冥录》残卷里见过！他从裤兜摸出副老花镜戴上，当年我在潘家园收了本破书，上面说阴灵界有个规矩，召唤大能级阴灵得用聚煞令当媒介。
这令牌上的螺旋纹，是引阴脉的路线图！
召唤？小杨的眼睛瞪得溜圆，召唤谁？
还能是谁？老胡扯了扯皱巴巴的唐装领子，你当最近阴灵暴动是平白无故？
我听圈里老人说，千年前有个鬼帝被苏家祖先封在黄泉口，现在鬼门关震得厉害，那老东西怕是要醒了。
要破封印得要足够阴气，这令牌...就是用来吸阴气的泵！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地下室青铜门上的裂痕，想起血眼被消灭前嘶吼的主人要醒了，所有碎片突然拼在一起——青铜虎符拍出天价引来调查局，是鬼帝在试探；老槐树涌出的血煞鬼，是在为召唤聚阴。
而他手里这枚令牌，根本就是鬼帝留给现世的吸管！
哐！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苏墨猛地抬头，看见原本挂在一楼的九幽阁木匾正在往下掉，木匾后露出个黑洞洞的墙洞——那是他从未注意过的暗格。
更诡异的是，空气里的腐臭味突然浓重十倍，他怀里的青铜虎符开始发烫，玉扳指上的镇字裂痕里渗出黑血。
他们找到这儿了。阿明的声音发沉。
他抄起桃木剑冲向窗边，只见原本热闹的古玩市场此刻空无一人，所有店铺的门都敞开着，货架上的瓷器、字画东倒西歪。
而在街道尽头，一团血红色的雾正缓缓涌来，雾里影影绰绰有无数张脸，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有断了半颗脑袋的男人，还有浑身是血的孩童——每个都比之前遇到的血煞鬼更凶戾。
那是...阴灵潮！老胡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在云南见过一次，能把整个村子的活人吸成干尸！
苏墨冲到窗边，看见血雾最前面浮着个高大身影。
那东西穿着褪色的玄色铠甲，脸上蒙着块染血的布，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它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渗出黑红色的液体。
准备防御！苏墨转身抓起墙角的青铜灯台——那是他上周修复的汉代长信宫灯，此刻灯油自动燃烧起来，火苗呈诡异的幽蓝色，阿明，用你的雷火符封门！
小杨，把我柜里的黑驴蹄子全拿出来！
老胡...帮我看着令牌，别让它被阴气冲了！
阿明咬破指尖在门框画符，朱砂混着血珠刚落下就腾起白烟；小杨抱着半麻袋黑驴蹄子冲过来，手忙脚乱往窗台上堆；老胡颤抖着把雷击枣木塞进令牌底下，枣木表面立刻冒出焦黑的痕迹。
苏墨盯着窗外逼近的血雾，能清晰听见那些阴灵的嘶吼——
吃...活人
撕...碎...
主...人...要...
血雾离九幽阁只剩十步远时，那玄甲身影突然停住。
它抬起手臂，血雾瞬间凝结成一道血刃，朝着二楼窗户劈来。
苏墨的鉴阴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
检测到鬼将级阴灵·血卫！
当前防御阵法剩余强度：32%！】
躲——
话音未落，血刃已劈在窗户上。
防护阵的金光被劈出个缺口，碎玻璃像暴雨般砸下来。
苏墨扑过去护住小杨，后背被玻璃划得火辣辣地疼。
老胡尖叫着抱住脑袋，雷击枣木啪地断成两截；阿明的雷火符轰地炸响，却只让血卫的身影晃了晃。
血雾开始往缺口里涌。
苏墨抹了把脸上的血，摸到怀里的青铜令牌——此刻令牌上的符文正发出刺目的红光，烫得他皮肤冒烟。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
是否消耗1000阴德值激活鬼帝令·引灵？】
引灵？苏墨咬牙。
他之前修复阴器攒了1500阴德值，这是保命的最后筹码。
楼下传来吱呀一声——是地下室的青铜门！
他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九幽阁的阵眼在地下，要是有天你撑不住了...
血卫的幽绿眼睛突然转向他。
苏墨心一横，默念激活。
令牌瞬间爆发出刺目红光，所有涌进窗户的血雾突然倒流，朝着令牌疯狂聚集。
血卫发出愤怒的嘶吼，玄甲上的血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它要冲进来了！小杨举着黑驴蹄子大喊。
阿明的最后一张雷火符已经捏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苏墨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楼下青铜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
就在这时，血雾突然全部凝固。
血卫的骨头缝里渗出黑血，它转头看向街道尽头，发出惊恐的尖叫。
苏墨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完全被青紫色乌云笼罩，乌云中心裂开道缝隙，露出一线惨白的光。
那光里，似乎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往下坠。
血卫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钻进血雾里。
剩下的阴灵们发出哭嚎，争先恐后地往反方向逃去。
小杨呆愣愣地放下黑驴蹄子：它们...它们跑了？
老胡颤抖着摸出烟袋，点了三次才点着：那光...那是黄泉口的光。他的声音发颤，鬼帝...要出来了。
苏墨盯着逐渐消散的血雾，怀里的令牌突然变得冰凉。
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鬼帝令解析进度：43%】、【检测到黄泉波动，宿主需在三日内找到剩余八件镇店阴器】。
他低头看向楼下，青铜门不知何时完全敞开，门后飘出的阴气里，似乎有个穿着古代官服的影子，正举着支毛笔，冲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老板！小杨突然指着窗外。
苏墨抬头。
青紫色乌云下，原本空荡的街道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
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扛着棺材，有的脸上蒙着盖头——每一张脸，都朝着九幽阁的方向，缓缓抬起手臂。
而在最前面，那个玄甲血卫正跪在地上，对着二楼窗户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它背后，乌云裂开的缝隙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跨越千年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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