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霉味混着残留的鬼气，像团湿棉花堵在鼻腔里。
苏墨伸手按住九幽木门的铜环时，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那是种浸透骨髓的冷，却又带着某种灼烧般的执念。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惊得二毛猛地缩成球，他青灰色的鬼魂身体几乎要融进墙里：苏...苏老板，这门后可没好东西！
我在鬼市听老鬼们说过，人间和鬼界的缝里总藏着吃魂的窟窿
窟窿里藏的是真相。阿明抽了抽鼻子，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尖微微发烫——这是附近有阴煞之物的征兆。
他另一只手扶住小杨的肩膀，后者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深褐色的血渍已经浸透了战术服，小杨，撑不住就说。
撑得住。小杨咬着牙，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符纸包。
半小时前那只青面鬼爪撕裂他胳膊时，要不是阿明的雷火符及时炸开，他这条胳膊怕是要交代在通道里了。
此刻他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却不是水痕，而是一缕淡灰色的雾气。
苏墨回头看了眼，没说话。
他知道特调局的新人总想着证明自己，就像三年前刚接手九幽阁时，他也非要在暴雨夜修复那尊裂了缝的陶俑——结果引来了陶俑里锁着的难产冤魂。
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青石板上结着层滑腻的青苔，越往下走，空气里的阴气越浓。
二毛的鬼魂身体开始泛起磷火般的微光，这是他在鬼界待久了，阳气过弱的表现：再往下...再往下就是祭坛了。
我以前跟着鬼差巡逻时，听他们说过人间有活人为鬼界势力建祭坛，拿阳间的血气养鬼...
养鬼？老胡摸出烟杆，火折子噌地窜起蓝焰。
他抽了一辈子旱烟，却唯独在这种地方用鬼市淘来的阴火折子——火苗是蓝的，照不清东西，却能镇住些胆小的游魂，我上个月在潘家园收了块带血沁的玉牌，买家非说要送到江城。
现在想想，怕不是给这祭坛送供品？
石阶在第七十三级戛然而止。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个圆形石室，直径约莫二十丈，四壁嵌着碗口大的夜明珠，却散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正中央是座三尺高的石质祭坛，表面密密麻麻刻着符文，那些纹路像是活物般缓缓流动，每流动一圈，祭坛中央的凹陷处就渗出几滴黑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那是...人血？小杨的声音发颤。
他虽然见过不少阴物，却从没见过能腐蚀石头的血。
苏墨没说话。
他的右眼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光——这是鉴阴系统启动的征兆。
自从继承九幽阁后，每当他接触到与阴界相关的事物，这双眼睛就会自动分析目标的等级、来历，甚至潜在威胁。
此刻他盯着祭坛上的符文，脑海里立刻弹出一串信息：
【检测到阴阵：引魂聚煞】
【等级：鬼将级（可成长）】
【作用：通过活人血祭汇聚怨气，加速黄泉青铜门封印松动，为鬼帝破封提供能量】
【危险提示：当前祭坛能量已达临界点，建议立即破坏核心阵眼】
阵眼在哪？阿明凑过来，他的桃木剑此刻烫得惊人，剑身上的朱砂符几乎要烧起来。
苏墨的目光落在祭坛中央的凹陷处，那里的黑血正越积越多，形成个小血潭：应该是血潭里的东西。
二毛，你知道这祭坛的来历吗？
被点到名的二毛浑身一哆嗦，磷火几乎要熄灭：我...我听鬼市的老鬼说过，鬼界有个叫冥渊殿的势力，专门和阴司对着干。
他们觉得现在的鬼界太规矩，要把鬼帝放出来重新洗牌...祭坛...祭坛就是他们用来勾连人间和鬼帝封印的钥匙！
老胡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捡的时候，手指在青石板上摸出道半指深的刻痕：苏老板，你看这——
那刻痕是道简化的虎纹，和之前拍出天价的青铜虎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拍卖会...苏墨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那天九幽阁来了个戴青铜面具的买家，非说要收走那枚刻着虎符的青铜残件，出价是市场价的十倍。
当时他觉得蹊跷，没敢卖，结果第二夜那残件自己从展柜里飞了出来，在墙上拼出完整的虎符，还引来了一群红衣厉鬼。
他们在收集阴器。阿明的声音沉得像块铁，青铜虎符是军阵阴器，能聚战死鬼的怨气；上个月特调局在郊区废工厂发现的那口血棺，是养尸阴器；还有你修复的那面民国铜镜...他看向苏墨，那镜子里的怨灵，怕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测试九幽阁的防御。
小杨突然倒吸口凉气。
他指着祭坛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排血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指甲刻的：七月半，鬼门开，血祭成，帝归来...
七月半？老胡猛地抬头，今天就是七月十四！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符文突然转为血红色。
原本缓缓流动的纹路开始疯狂旋转，带起的阴风卷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祭坛中央的血潭轰地炸开，黑红色的血珠像子弹般射向四壁，撞在夜明珠上，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退！苏墨一把拽住最近的小杨，往石阶方向拉。
阿明的桃木剑已经出鞘，剑尖燃起橘红色的雷火，朝着血珠最密集的地方劈去；老胡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黑驴蹄子——那是他逛鬼市时用半块明清玉牌换的，据说能镇尸煞；二毛则彻底瘫在地上，鬼魂身体散成无数磷火点，又勉强聚成人形：是...是祭坛的守护者醒了！
可之前那只青面鬼...那只是看门的啊！
血雾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
众人的瞳孔在瞬间收缩——祭坛上方的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道裂缝，从中伸出只覆盖着黑鳞的巨手，指甲足有半人长，每根都滴着腐蚀性的黑血。
紧接着，个足有两丈高的身影缓缓显现，它的头颅像是被钝器砸碎过，半张脸陷下去，露出白森森的脑骨，另半张脸却异常完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这...这不是鬼帝。苏墨的鉴阴系统在疯狂报警，右眼的金光几乎要刺痛视网膜，是鬼帝的残魂！
有人用祭坛把他的部分意识从封印里拽出来了！
那怎么办？小杨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中崩开，鲜血滴在地上，竟被地面的符文吸收，让那身影又凝实了几分。
阿明咬开指尖，在桃木剑上画了道血符：先撑住！
我这雷火符能暂时压制阴魂！
老胡，用黑驴蹄子砸祭坛四角的夜明珠——那是阵眼的能量源！
二毛，你去引开它的注意力，鬼修的气息对阴魂有吸引力！
老胡二话不说抄起烟杆砸向最近的夜明珠，咔嚓声，珠子碎成蓝汪汪的粉末，祭坛的震动弱了些；二毛哭丧着脸飘过去，对着那巨影做鬼脸：大...大鬼爷爷，你看我长得多俊！
来抓我呀！
苏墨趁机从怀里摸出融合后的钥匙。
刚才在通道里，这把钥匙一直发烫，此刻离祭坛越近，烫得越厉害，甚至在他掌心烙出个红印。
他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九件镇店宝，一把锁幽冥。难道这钥匙...
吼——
巨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鳞巨手猛地拍向二毛。
二毛吓得魂体都散了，要不是阿明的雷火符及时炸在巨手背上，他怕是要被拍成鬼灰。
苏墨的右眼突然闪过道强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鬼帝残魂即将完全具现！
需九件镇店阴器激活判官笔方可镇压！
当前已收集：青铜虎符（残缺）。
剩余阴器位置：未知】
冷汗顺着苏墨的后颈流进衣领。
他望着祭坛上逐渐清晰的巨影，那家伙的红瞳里已经有了智慧的光芒——它在看他，在看九幽阁的主人，在看苏家最后一代守阵人。
通道外突然传来特调局队员的喊叫声，混着警笛的嗡鸣。
但此刻谁也没心思去管。
阿明的雷火符已经用了三张，额角的汗把道袍都浸透了；小杨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却还在往符纸包里填朱砂；老胡的烟杆断成两截，正抄起块碎石砸向另颗夜明珠；二毛缩在角落，用仅剩的鬼气维持着人形，嘴里念叨着鬼界的脏话。
巨影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地面。
它每移动一寸，祭坛的符文就亮一分，青铜门方向的震动就强一分。
苏墨能感觉到，黄泉下的鬼气正顺着地下室的青铜门往上涌，像是头被惊醒的巨兽，在拼命撞门。
苏老板！老胡的吼声里带着哭腔，这玩意儿怕不是要成气候了！
苏墨握紧钥匙，能清楚地感觉到钥匙里传来回应——那是爷爷的气息，是九幽阁历代主人的执念，是镇压幽冥的决心。
他望着巨影逐渐凝实的身体，突然笑了。
成气候？他的声音里带着种让众人安心的笃定，它才刚醒，而我们...才刚开始。
巨影的红瞳骤然收缩。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黑鳞巨手猛地砸向苏墨——但晚了。
苏墨的右手突然泛起金光，那是鉴阴系统与钥匙产生共鸣的征兆。
他对着巨影的方向抬起手，钥匙上的纹路开始流转，每道纹路都对应着九幽阁地下室里的一件镇店之宝。
祭坛的符文突然开始倒转。
巨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像是被无形的刀切割。
苏墨能感觉到，黄泉下的震动弱了些，青铜门后的鬼气开始回流——这是镇压阵眼重新启动的征兆。
但这还不够。
巨影的裂痕在愈合，它的红瞳里闪过疯狂的光。
苏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
真正的鬼帝还在黄泉下沉睡，而眼前的，不过是对方伸出来的一根手指。
走！苏墨拽着小杨往石阶跑，特调局的人来了，他们能处理外围。
我们得去地下室，得找到剩下的镇店之宝...
他的话被巨影的咆哮打断。
众人刚冲上石阶，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巨响——祭坛塌了一角，巨影的手臂穿透碎石，几乎要碰到小杨的后颈。
阿明转身甩出最后一张雷火符，炸得巨影的手臂暂时缩回。
老胡抄起小杨的另一只胳膊，几乎是拖着他往上跑。
二毛咬着牙，用鬼气凝成道屏障，挡在众人身后。
当他们冲出门时，特调局的强光手电已经照了过来。
带头的队长举着战术枪，看到浑身是血的小杨时脸色骤变：医疗组！
快！
苏墨回头看向门内。
黑雾正从门缝里涌出来，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看清了——巨影的红瞳还在，正死死盯着他。
苏老板？老胡碰了碰他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苏墨摸了摸怀里的钥匙，又看了眼地下室的方向。
青铜门后的震动还在，只是比之前弱了些。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门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黑雾里闪过道血红色的光——像是颗血珠，正顺着门缝渗出来，钻进苏墨脚边的地砖缝隙。
谁也没注意到。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