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的瞬间，白桐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一百具骷髅战士的生命力正在流逝——或者说，是它们替他承受的伤害在反噬。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栽倒在地，却在踉跄时被一道温热的力道扶住了手臂。
“小旭，你没事吧？”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脸被溅上的血渍染得斑驳，可指尖却在不住颤抖。
白桐旭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胳膊，校服袖子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翻卷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血，血珠顺着手腕滴在地上，在他脚边洇出暗红的小花。
他的呼吸顿了顿。
刚才战斗时注意力全在骷髅和尸鬼身上，竟没发现她受伤了。
“疼吗？”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愣了——这问题多蠢，那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可林婉儿却用力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不疼……真的不疼，是你救了我。”
白桐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半小时前觉醒仪式时，林婉儿还缩在祭坛角落，攥着治疗术的新手手册发抖。
那时她的手指白得像纸，连给摔倒的学妹止血都要抖三抖。
可现在她的血却沾在他手上，带着体温，让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也是这样的温度。
“坐下。”他扯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动作生硬地给她包扎。
布料擦过伤口时林婉儿倒吸冷气，却咬着嘴唇没出声。
白桐旭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他愤怒自己刚才没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伤，愤怒这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残酷，让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姑娘要承受这种痛。
“活着最重要。”他低头系紧最后一个结，声音闷在衣领里。
林婉儿却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睛像浸在血里的玻璃珠，里面有恐惧，有感激，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你刚才……召唤的那些骷髅，它们是不是……很疼？”
白桐旭的手顿住了。
他想起生命链接里那些破碎的感知——骨裂的脆响，被撕断的脊椎，还有那具替林婉儿挡下尸鬼利爪的骷髅，肋骨被抓碎时，他心口像被捅了一刀。
“它们不会疼。”他说，“但我会。”
林婉儿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白桐旭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笑了。
他早该想到的，人类对死亡的力量天生恐惧，哪怕这力量是用来保护他们的。
“都围过来！”王正阳的声音从人群前传来。
这个原本总爱板着脸训学生的中年教师，此刻正举着变形的铁盾，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是把声音吼得像上课点名时那样响亮：“仓库还有半小时天黑，现在跟我去后勤楼！那边有铁门，能撑过今晚！”
人群开始骚动。
有女生扶着哭个不停的同伴，有男生背着受伤的同学，韩烈却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刚才战斗时，白桐旭让两具骷髅架住了他的胳膊，防止他冲动送死，此刻他的袖口还留着骨粉的白印。
“松手！”韩烈踹开脚边的碎骨，恶狠狠瞪着白桐旭，“老子自己能走！”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破音，像是被人当众抽了耳光。
白桐旭没理他，只是盯着他踉跄着跑向人群后方的背影——那背影缩着肩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白同学。”王正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这位教师的制服前襟全是血，却被他仔细地整理过，连领口都扣得一丝不苟，“能借一步说话吗？”
白桐旭跟着他走到教学楼拐角。
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领口，王正阳压低声音：“你看到刚才的情况了——普通学生拿木棍都打不过一阶魔物，可你的骷髅能抗能打。学校现在需要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我可以给你后勤仓库的钥匙，优先分配物资……”
“我只保护值得保护的人。”白桐旭打断他。
他注意到王正阳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激动。
这位教师的眼底闪着光，像在看一件能扭转局势的武器。
白桐旭摸了摸口袋里的骷髅碎片，那是刚才战斗后自动飞回他掌心的，“包括你吗？”
王正阳愣了愣，随即笑了：“至少现在，我们目标一致。”他拍了拍白桐旭的肩膀，转身走向人群。
白桐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当有人急着给你好处，别急着接，先看他要你拿什么换。”
夜幕降临得比预想中更快。
仓库里堆满了破损的课桌椅，霉味混着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钻。
林婉儿靠在角落打盹，她的呼吸很浅，大概是疼得睡不着。
白桐旭坐在离门最远的位置，背贴着冰凉的砖墙，突然感到脚踝一阵刺痛。
他低头。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片银白。
刚才战斗时狂暴尸鬼倒下的位置，此刻地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而他的脚踝上，皮肤下正有一缕黑雾在游走，像条细小的蛇，顺着血管往小腿钻。
白桐旭屏住呼吸。
他调动体内那股熟悉的亡灵之力——觉醒时在他经脉里流动的溪流，此刻变成了汹涌的河。
可当他试图用这力量驱散黑雾时，却发现有一丝能量不受控制地顺着黑雾的轨迹钻了出去，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你……终于来了……”
模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白桐旭猛地抬头，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林婉儿均匀的呼吸声。
他摸向腰间的骷髅匕首，指尖却在碰到刀柄的瞬间顿住——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里传来的，更像是直接刻在他脑子里的，带着某种古老的、腐朽的气息，像地窖里尘封多年的羊皮卷。
他的心跳得很快。
之前战斗时系统提示说他触发了【天灾初现】成就，可这黑雾……难道和那成就有关？
或者是那只狂暴尸鬼的残留？
白桐旭按住脚踝，黑雾的游走突然加快，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东西在往心脏方向钻。
他咬着牙又试了一次，这次亡灵之力没有抗拒，反而顺着黑雾的轨迹延伸出去，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小旭？”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困意，“你在干什么？”
白桐旭猛地收回手。
他看向角落，林婉儿正揉着眼睛坐起来，月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伤口看起来像道狰狞的疤痕。
“没事。”他说，声音比平时更轻，“睡吧，我守着。”
林婉儿嗯了一声，又蜷缩着躺下。
白桐旭重新靠回墙，盯着自己的脚踝。
黑雾已经消失了，可皮肤下还残留着一丝灼热，像块烧红的炭。
他摸出白天战斗时收集的骷髅碎片，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体内的某种变化。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
白桐旭望着仓库外的黑暗，突然想起下午那只狂暴尸鬼倒下时，尸体化作黑雾钻进泥土的场景。
当时他听见的低语，现在又在耳边响起。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
他体内的亡灵之力，正在变得不一样。
深夜，仓库里的呼吸声渐趋平稳。
白桐旭站起身，轻轻推开半扇锈迹斑斑的窗户。
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他手背的骨纹上——那是觉醒时出现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微凉的空气，轻声念道：“亡灵召唤。”
地面的碎木屑、墙皮，甚至窗台上的灰尘，都开始缓缓飘动。
三具骷髅战士从阴影里站起，它们的骨头上沾着月光，眼窝里的幽火比白天更亮。
白桐旭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比之前更清晰，像是多了三根神经，直接连到他的脊椎。
“再试一次。”他低声说。
骷髅战士同时转头，眼窝的幽火随着他的话音明灭。
远处传来某种野兽的嚎叫。
白桐旭望着仓库外的黑暗，嘴角扬起一丝冷硬的笑。
他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但至少现在——
他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和更想弄明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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