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金茂大厦，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摩天巨楼，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其28楼，便是“星途MCN”机构的总部所在——一个号称能将“草根”点石成金，将“素人”一夜捧红的“网红梦工厂”。
下午一点五十分，距离与那位名叫“莉莉安”的星探经纪人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林默，此刻已经完美切换到了他的全新“皮肤”——“忧国忧民、一心为公、不忍家乡贫困、毅然下海带货的退休老校长林建国”。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但款式却明显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深蓝色中山装，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但鞋底却磨损得有些厉害的黑色布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一样的老花镜。头发，被他用发胶（从隔壁王大爷那里借的，据说还是“上海滩”同款）梳得一丝不苟，油光可鉴，活像刚从哪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里走出来的“活化石”。
最绝的是，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图案的，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棕色人造革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秘密武器”。
“林哥，你这身行头……我愿称之为‘行走的国家一级保护文物’！”键盘萝莉强忍着笑，通过微型耳机，对林默进行着“实时吐槽”，“一会儿见到那个莉莉安，你可千万别一激动，掏出个算盘来跟人家算账啊！”
“去你的！你林哥我这叫‘复古风’，懂不懂？这叫‘情怀’！”林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同时对着电梯里那光可鉴人的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老花镜的角度，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德高望重”，也更……“人傻钱多”。
“林哥，金茂大厦的安保系统我已经初步渗透了。28楼‘星途MCN’的办公区域，监控摄像头分布密集，而且……我检测到了一些……比较高端的信号屏蔽和反窃听装置。你进去之后，我们之间的通讯可能会受到干扰，一切小心。”代码幽灵冷静而专业的声音传来。
“收到。放心，我林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随机应变’和‘临场发挥’的能力，堪称‘影帝’级别。”林默自信一笑，走出了电梯。
“星途MCN”的办公区，与林默想象中的那种“网红孵化基地”的奢华与浮夸，略有不同。整体装修风格偏向简约现代，但随处可见的落地玻璃、设计感十足的办公家具，以及墙上那些精心装裱的，与各大平台、品牌方合作的“战略伙伴”牌匾，无不彰显着这家MCN机构的……“钞能力”。
前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得有些“标准化”的年轻女孩，在看到林默这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嗯，惊讶和困惑，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的礼貌：“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你好，小同志。”林默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一种带着浓郁“老干部”腔调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林建国，和你们公司的莉莉安经理，约好了今天下午两点见面，谈一些……关于‘乡村振兴，电商助农’的合作事宜。”
“乡村振兴？电商助农？”前台小妹显然被林默这套“高大上”的说辞给唬住了，连忙恭敬地说道：“林校长您好，莉莉安经理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请跟我来。”
林默点了点头，拎着他的“红双喜”公文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前台小妹身后，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整个办公区，面积巨大，被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直播间、摄影棚、剪辑室、以及……一些挂着“艺人培训”、“形象管理”、“数据分析”等牌子的神秘房间。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打扮得光鲜亮丽，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疲惫和……麻木的年轻男女，在各个房间之间穿梭。他们，应该就是“星途MCN”旗下签约的那些“网红主播”了。
“林校长，这边请。”前台小妹将林默引到一间名为“星光璀璨”的豪华会议室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离开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内，早已坐着一个穿着时尚职业套装，化着精致浓妆，浑身散发着一股“成功女性”气息的年轻女子。她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但略显刻薄的脸庞。
正是那位与林默通过电话的……莉莉安。
“林校长，您好。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不凡啊。”莉莉安的目光，在林默那身“复古”的中山装和“年代感”十足的公文包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嗯，林默说不出来的，既有客套，又有审视，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莉莉安经理客气了。老朽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哪有什么风采可言。”林默呵呵一笑，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会议桌上，在莉莉安对面的椅子上，稳稳地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尽显“老干部”的威严。
“林校长太谦虚了。”莉莉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在短视频平台，看到了您……哦不，是您的那位‘工地小二’的演唱视频。说实话，他的歌声……虽然技巧略显粗糙，但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呃，独特的‘底层共鸣感’，确实非常打动人。我们公司，非常看好他的潜力。”
“哦？是吗？”林默故作惊讶地推了推老花镜，“那孩子，就是瞎胡闹，没想到……还能入得了莉莉安经理的法眼。惭愧，惭愧啊。”
“林校长，您不必过谦。”莉莉安的笑容，越发“真诚”起来，“我们‘星途MCN’，最擅长的，就是发掘和打造这种……具有‘原生爆款潜质’的素人主播。只要林小二先生愿意加入我们，我们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把他打造成……粉丝千万级别的顶流网红！”
粉丝千万？！三个月？！
林默在心中冷笑。这牛皮吹得，比他当年在中专门口卖盗版光盘的小贩还要离谱！
“那……那敢情好啊！”林默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莉莉安经理，不瞒您说，俺们家乡那疙瘩，穷啊！孩子们上不起学，老人们看不起病……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直播带货，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谋条出路。如果小二那孩子，真能出人头地，那……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说着，林默还配合着挤出了几滴……嗯，事先滴好的眼药水，营造出一种“老泪纵横”的感人氛围。
直播间的兄弟们，看到林默这“影帝级别”的表演，也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林神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祖坟冒青烟’都出来了！主播，你这台词功底，是跟哪个德云社的老师学的吧？！”
“笑死！那个莉莉安估计已经被林神的‘真情流露’给感动得稀里哗啦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掏钱投资苞米地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林神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戏精牡丹’！牡丹中的战斗机！”
“前面的，你确定不是‘戏精牡丹中的拖拉机’吗？我怎么感觉林神这演技，有点……用力过猛啊？[狗头]”
莉莉安显然也被林默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给整不会了，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的镇定：“林校长，您的这份为家乡着想的心情，非常令人感动。我们‘星途MCN’，也一直致力于……呃，公益事业。如果林小二先生能成功签约，我们公司也会考虑，拿出部分收益，来支持您家乡的……乡村振兴事业。”
画大饼，又开始画大饼了！
林默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哎呀呀！那可真是太感谢莉莉安经理了！您……您真是我们家乡的大恩人啊！”
“林校长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莉莉安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那么，关于林小二先生的签约合同，我们……”
她从旁边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文件，递给了林默。
林默接过合同，并没有立刻翻看，而是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慢悠悠地说道：“莉莉安经理，在看合同之前，老朽……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
“林校长请讲。”
“我听说啊，现在这个直播带货行业，水深得很呐。”林默的语气，充满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对晚辈的淳淳教诲”的意味，“有些MCN机构啊，为了追求流量和利润，净搞一些……歪门邪道！什么虚假宣传啊，数据造假啊，甚至还有……利用主播的同情心，编造一些悲情剧本，来收割粉丝的‘爱心’！”
“莉莉安经理，”林默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锋利的刀，直刺莉莉安的内心，“不知道……贵公司，在这方面，做得怎么样啊？”
莉莉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退休老校长”，竟然会问出如此……尖锐而直接的问题！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林……林校长说笑了。”莉莉安强作镇定地干笑了两声，“我们‘星途MCN’，一直以来，都秉承着‘诚信为本，内容为王’的经营理念，坚决抵制任何形式的……虚假宣传和恶意营销。我们对旗下主播的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绝对不允许出现……您所说的那种情况。”
“哦？是吗？”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公司旗下，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雪域格桑花’的主播啊？我听说，她卖的那个什么‘七彩神仙养生茶’，效果……可是‘神乎其神’呐！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美容养颜，心想事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啊？”
莉莉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没想到，林默竟然连“雪域格桑花”都知道！而且，还对她的“产品功效”，了解得如此“清楚”！
“林校长……您……您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莉莉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默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起来，“莉莉安经理，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星途MCN’，打着‘爱心助农’、‘扶贫带货’的幌子，利用那些精心编造的‘悲情剧本’，和那些所谓的‘纯天然无添加’的三无产品，究竟收割了多少善良人的同情心和……血汗钱？！”
“你们把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包装成一个个身世凄惨的‘卖惨网红’，让他们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地博取同情，然后用那些成本低廉，甚至可能有害健康的劣质产品，去欺骗那些真正需要帮助，也愿意伸出援手的普通消费者！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在莉莉安的心上！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
莉莉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退休老校长”，根本就不是什么“远房表叔”，他……他是来砸场子的！
“你……你到底是谁？！”莉莉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我是谁？”林默缓缓站起身，摘掉了鼻梁上的老花镜，抹掉了脸上那些刻意画上去的雀斑，露出了他那张虽然略显苍白，但却充满了坚毅和……凛然正气的年轻脸庞！
他一步步逼近莉莉安，眼神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我，就是那个让你们这些靠欺骗和谎言牟利的骗子们，闻风丧胆，夜不能寐的……噩梦！”
“我，就是那个誓要锤爆所有行业黑幕，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的……真相的代言人！”
“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不知死活，却又让你们无可奈何的……”
“林……默！”
当“林默”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莉莉安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这个让她一度以为是“人傻钱多”的“老干部”，竟然会是那个……在网络上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让无数黑心商家和利益集团都恨之入骨的……打假煞星林默！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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