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好像不是“辨认”所能抵达,“辨认”只会让它面目全非,就像那堵墙会最终隔绝整个世界一样。
它…
不…
好像没有什么不是它…
如果面对这一切的只是唯一,那这唯一又是…
怎么回事?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说它是“东西”又不大确切,因为在可见世界里并没少掉任何实体,只是…
那种从来都在的无形“坚固”似乎消失了?
而且正因为此刻的消失才让人得以察觉它之前的存在,而过去当它一直都在时,这种无形“坚固”根本就是无从察觉的
而这种不可察觉又使它不知何时、不知何故就会全无痕迹地再次出现,阿杰依稀记得它不久前似乎已经有过类似消解...
只是此刻,仿佛这世界里不再有固体,也没有液体,甚至连气体也不复存在了,所有一切都化为同一质地的…
那是什么?
似光似雾,似意念的涟漪…
感官对那质地的追索却把心神带进一个从未到过的境地…
怎么当自己的体力、意识乃至愿望全都褪去时,一种恍若自在的力量变得无处不在…
还有自由?
某种不可思议的自由…
阿杰心里隐约感觉到这不可名状的自由与那万有同一的质地是一体的,或者说…是某种更根本存在的两面…
但他现在已顾不上思索、辨认,这颗心灵正无法自抑地不顾一切投入那本真的自由…
那根本是种无法被定义的自由,似乎就是无限本身,只是当它被逆转、被反射、被催眠为不自由时,那种禁锢也同样无限,且坚不可摧到没有尽头。
此时,那堵隔离墙似乎已消解净尽,不再有“辨认”的喧嚣,只有自在的澄明,如同一滴雨水汇入海洋,在浩瀚中照见自己的无垠…
宛然现前的...
这真是一切的本来面目吗?
可这怎么可能?
它一直都如此赤裸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人面前,却也正因此一直完美隐去了所有可能的形迹。
人可以莫名看见无数他自以为看见的意义,却全然看不见这完全坦露的秘密…
世间怎会有如此神秘?
世间怎会有如此奇迹?
如此切近,又如此遥不可及。
亦真,亦幻,非真,非幻…
草丛沙沙作响的声音越来越像某种呼吸,再细听,里面好像还带着浅笑声,时断时续,如天籁碎落。
循着呼吸声望去…
那里怎么是个孩子?
初生的婴儿,满身羊水还未干透,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闪耀着盈盈纯净。
孩子生下来不是该哭的吗?
他怎么笑的那么甜?
而且,看上去…这孩子似曾相识…
这时,那孩子也看到了阿杰,乐呵呵向他伸出小手。
这样的小天使没人会拒绝,阿杰抬起那早已感觉不到重量的手臂轻轻伸向孩子的小手,小心翼翼,生怕会惊破这美得如梦一般的精灵…
触及的瞬间,阿杰心头一阵奇异波动,宛如一颗水晶投入镜面般澄明平静的水面。
那震颤从心底泛起,如此清冽,仿佛显现眼前。
随着波纹荡漾开去,只见那空明水面漫无涯际…
那是股柔柔的温暖,在皮肤感受到的瞬间便沁彻心脾,触感中没有实体,只有那暖意,可阿杰并不觉意外,对小天使来说这样的存在方式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这不,那孩子捏着阿杰一根手指呵呵乐了起来,笑容如此天真烂漫,阿杰看着心里酥暖暖直发颤…
“你好啊。”
听到阿杰说话,孩子点了点小脑袋,仿佛听懂了。
“你是谁?”
小天使微微一笑,好像又听懂了,却仍不说话。
“你是天上来的吗?”
孩子天真透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调皮。
不知怎的,看着那双晶莹眼眸,阿杰油然产生一种感觉,“你认识我?”
听到这儿,婴儿的目光渐渐凝视阿杰的眼睛,眼神里既像怜爱又像逗趣。
他难道真的认识自己?
想要认清孩子的念头正在成形,却被另一道更强烈的感触覆盖下去,阿杰此时完全被那双晶莹明澈的眼睛吸引住了。
世间怎会有这样一尘不染的眼眸,看着这双瞳子,就像有一道清泉流进自己身体,把整个肉身用一种灵魂的方式洗净,直至变得透明…
在这双眼睛里,世间一切仿佛都纯净得不着纤尘,变得如无云冬夜里的星光般剔透…
那里面还有阿杰的倒影——脸色略显苍白,肉体在灰白天光下像一片孤零零的落叶,在卸去了所有伪装和矫饰后,那分明是颗疲惫而迷失的灵魂,只有在融入那道目光时才能得到一点点慰藉…
望着孩子无邪的微笑,阿杰不由也被感染,仿佛滑落进一个浮动着柔柔芬芳的梦里,恬美、安宁,丝丝惬意间便会不自禁舒展开笑靥…
嘴角轻扬起的瞬间,阿杰发现自己映照在孩子眼中的笑容和孩子的笑意起了某种奇妙共鸣,化去了两者间最后一丝界限,一阵清风拂过,先前对婴儿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归宿…
“小杰?”…
听到这呼唤,婴儿眨巴着眼睛咯咯笑出声来,可那音波也倏然震散了婴儿的影像,如水中月被一颗石子激起的水波拂去。
只有指尖还留着一丝那孩子手上的余温…
阿杰痴痴望着孩子消失的地方——缀满星光的深空。
恍惚间一股神迹般的寂静灌满了整个世界——那婴儿刚刚离去后留下的这个世界。
连唯一剩下不远处草丛发出的细微声响也好似在凸显那寂静之神妙…
此刻,一切的发生全都如水镜中的倒影,显露无遗,不再有丝毫扰动,不再是不由分说将人卷入其中、使人再无法片刻停息的漩涡..
一切全都在“对面”显影出来的同时,“这里”也好似失去了最后一点赖以维系的寄托,开始悄然解离…
于是…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更像是…
消失了…
所有强迫不可抗的必然性全都于刹那间冰消雪融,一切,仿佛全都凝缩到了一个不可能、又无所不能的奇点…
隐而未发…
于是,不论面前的天空还是背后的大地乃至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貌似与生俱来的定义…
于是,所有的地方——无论那是什么地方——都不再有必然的根基,变得——似乎本来就是——与太空无异…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