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幸的根源在无形中把一切‘此境’化成‘不过如此’的现实和烦恼,而不信的科达比那西人真有可能知道他所寄望着幸福的‘彼境’是否已成为‘此境’吗?即便那‘彼境’已成为‘此境’,可如果不幸的根源仍在,这‘此境’就不会化成‘不过如此’的现实和烦恼吗?…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科达比那西人断除了他‘不幸’的根源,那么他就会发现,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幸福’;如果一个科达比那西人无法断除‘不幸’的根源,那么在‘不幸’的驱使下,无论看似得到怎样的‘幸福’都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
“…如果…断除了‘不幸’的根源…其实根本不需要…所谓…‘幸福’…”阿杰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只是这一刻,在蓦然看到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一切曾经如此坚硬、牢不可破、在不自觉的无休无息的痴心妄想下、于贪著无厌、患得患失中无论怎样都难以让自己真正舒心称意的...痛苦…的某种真实面目时,它们却在没有丝毫改变的外表下…变得…似是而非、似有若无起来…
如果那还…真是…“痛苦”的话…
“天哪…这…可是…那不就是…”
此时,阿杰眼前隐隐看到他过去身处的那个世界里,自己以及身边绝大多数同类,全都为了追逐其实只存在、也只可能存在于外人面前的表演场合和公众集体想象中的幸福,而在由外界给出的所谓“幸福标准图景”重压下,一个个在他们真正的现实里不得不殚精竭虑、竭尽一切可能与不可能让自己表演着他人眼中的幸福,自欺以欺人,欺人以自欺,由此全都让自己生生陷于无论怎样都无法幸福的实际境地中,且无路可出…
无论他们身上带着怎样的外在标签——屌丝、成功人士、弱势群体、精英、loser、winner…——这些标签对他们各自真实身受的现实处境下种种不得已、烦恼与痛苦全无意义,乃至那其实只是给他们编配按照“标准图景”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所对应的QiangJian而已。
这种对过去的阿杰来说如腐肉般恶心,却又是每天每时每刻不得不面对、承受的现实,此时,似已变得柔软下来,且不再那么腐臭…
甚至,从中好像还透出点别样的奇妙来。
而且,当不再用那套“标准图景”给出的标签来看他人,即便其中有些人在过去的阿杰眼里显得那么荒谬、恶毒、虚伪、不可理喻乃至令人说不出地厌恶,但此刻,他们一个个全都渐渐变回了“人”——并不真的知道明天会遭遇什么;看似如主人般做着各自生活中的种种选择,却并不能真正决定选择带来的后果,也全然不知道决定他选择的根本原因往往并非由他自己掌控;一个个看似支配着自己的生活,却在各自真正的处境里终究还是在现实和无常的摆布下如此微不足道…
“好了。”这会儿艾米看着阿杰的模样却忍不住发笑,“这问题你留着自个儿慢慢折腾吧——虽然它本无所起…”天女随即打住了这个话头,“我们该赶路了,要是照这么走下去,一百天也到不了。”说着,飘然起步。
一开始,阿杰跟随的脚步还有些僵硬,但不久,在怔怔出神、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步伐渐渐复活。
像一个刚从永恒监狱中走出,重获自由,却又还不太敢相信那自由的囚徒。
“嘿。”莺声乍起,阿杰循声望去却吓了一跳,白衣仙子不知怎的就站定在面前不到半步的地方,阿杰赶紧刹车才将将没撞上。
可刚一定神,阿杰就有点后悔脚步收得太早了…
“还没想好呢?”原来仙子停下来看看身后这位的情况,正出神的阿杰反应稍迟才差点撞上。
他摇摇头,“我只是…这儿的宁静味道不错,是我从来没有品尝过的。”阿杰避过自己心中所想,说起了另一点真实感受,毕竟那个自己打的死结只有自己才能最后解开。
“如果宁静真有什么好味道,那么也许你很快就会厌的吧。”
“厌?”这好像明显违背现在的事实,可…有什么好味道是永远不会“厌”的呢?
艾米这话好像在说…“喜爱”与“厌恶”其实是同一个环上的两边。
咦?自己感觉到的似乎还不是真正的“宁静”…
慢…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因为某种说不出的无动无不动之静...不是已然...不...好像从来就自在于此了
忽然,阿杰不禁哑然失笑,真正的宁静若有知的话,或许正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己这个明明已在其中却还要找她而又不得的荒唐人吧…
“来,抱住我。”心思似乎随着目光一起投向远方的仙子恬然说道。
阿杰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话明明白白就在耳畔,他眼睛睁大了些,晃晃脑袋,还是不敢造次。
等了一会儿还没有动静,艾米回过头来却见阿杰仍在那儿傻站着不动,这让仙子有些奇怪,“还愣着干嘛?”
“你…是让我抱着你?”阿杰的声音摇摇晃晃,就像随时会跌倒。
“对呀。”艾米端详着阿杰,弄不清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变得有点怪怪的。
只半步之遥,可阿杰却挪动得异常费劲,“你冷吗?还是累了?”一边靠近仙子,一边找着话说,欲盖弥彰着他木偶般的笨拙。
怎么会这样?
阿杰自己都觉得奇怪,放在原来的世界,不管什么样的美女,遇到这种状况都只有两个字——“拿下”,可怎么在艾米面前就…
这看着是一个关于“美女”的问题,但此刻…又好像变得不完全是。
阿杰努力定了定神,低头正看到自己伸向仙子却停在半途那双僵硬的手臂,又看看艾米,忍不住噗嗤笑了。
“啊——原来如此…”把阿杰打量了没一会儿,艾米的妙目也在此时取笑间眯起,又一次洞穿了他的心思,“你这下半身还留在科达比那西的家伙,是不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那模样就像在对付自家顽性发作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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