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铮刚将令牌收进袖中，掌心便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他脚步微顿，垂眸时正见袖角透出一线暗红，像极了浸透血的绸子在夜色里翻涌。
怎么？白璃的声音从旁侧飘来，指尖已经搭上他的手腕，这破铜烂铁还会咬人？
陈玄铮反手握住她的手，借势将令牌拽出半寸——金属表面的星纹正渗出幽红光芒，像有活物在纹路里游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血脉随着红光跳动，玄月佩在袖中震动得几乎要挣出，系统提示音炸响在识海：检测到源界残留因果线，是否消耗200因果值定位关联目标？
定位。他默念，目光扫过祭坛方向。
青灯道人的道袍角刚在百米外的古松后闪过。
那是个六十来岁的游方道士，腰间挂着半旧的铜铃，今日正午曾在白骨洞外讨水喝，说是在山下见着天裂异象特意来探。
陈玄铮当时没多留意，此刻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因果线却明明白白——所有暗红光线都缠向那道清瘦身影。
白璃，借一步说话。他拉着她退到石墙后，玄月佩的凉意顺着掌心窜上手臂，面板在两人之间浮现，淡金色的角色命格符悬浮中央，我要用这个。
白璃的瞳孔因面板微光收缩，指尖几乎要戳到符卡上：你说过这东西能改人命格？
临时绑定。陈玄铮快速划动面板，将令牌残留的源界气息拖到青灯道人名字上，裂颅是源界监视者，这令牌带着轮回司的追踪标记。
若直接毁掉，他们会顺着因果线查到你我；若找个替死鬼......他指腹擦过符卡边缘，符卡化作金芒没入令牌，让这老道暂时顶着逃亡命格，既能引蛇出洞，又能试试这符的效果。
话音未落，祭坛方向传来脆响。
青灯道人正握着桃木剑后退，道袍下摆被石缝勾住，差点栽进满是碎石的浅坑。
他抬头时，三个身披黑袍的身影已从虚空中踏出，锁魂链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人心口。
何方妖物！青灯道人挥剑劈向最近的黑袍人，桃木剑却直接穿透对方胸膛——那根本不是实体，只是魂体投影。
锁魂链缠上他的脚踝，他疼得倒抽冷气，这才发现锁链上刻满细小的梵文，每一道都在啃噬他的生气。
白璃的骨刃已经出鞘，刀尖泛着幽蓝寒光：玄奘，这老道不过凡界练气期，撑不过三息。
陈玄铮按住她持刃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骨刃传到她腕间：他若现在死了，轮回司只会当目标已毁；可若他逃了......他望着青灯道人被锁魂链拽得踉跄，后者慌乱中撞翻的石灯引燃了枯枝，火光映得他脸上汗珠发亮，他们就会追，追得越紧，暴露的线索越多。
白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有抽回手。
她望着青灯道人第三次避开锁魂链——那锁链本该缠上他脖颈，偏生他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了个踉跄，锁链擦着他喉结划过，在颈侧留下血痕。
第四次，黑袍人抬手要结印，青灯道人怀里突然掉出个黄纸包，里面的糯米撒了一地，恰好打乱了对方的阵脚。
这是......白璃眯起眼，他身上什么时候有糯米？
方才他讨水喝时，我往他茶里加了三颗因果豆。陈玄铮望着系统面板上不断跳动的逃亡命格进度条，嘴角终于勾起抹极淡的笑，现在每一步巧合，都是命格符在推。
青灯道人显然没意识到这些巧合。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抄起半块碎砖砸向最近的黑袍人，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锁魂链在他身后嘶嘶作响，却总差那么一线才能缠上他。
三个黑袍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抬手按在眉心，魂体突然凝实几分，锁魂链上的梵文泛起刺目金光。
要出杀招了。陈玄铮捏紧玄月佩，因果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白璃，准备好...
不用。白璃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他发间歪掉的僧帽，我信你。
话音未落，青灯道人脚下的土坡突然塌陷。
他惊呼着下坠，却正好避开了锁魂链的致命一击——那锁链穿透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扎进泥土里，震得周围碎石乱飞。
等他从土坑里爬出来，三个黑袍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中飘散的几句低语：目标命格异常......上报轮回司......
陈玄铮望着青灯道人连滚带爬消失在林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查看玄月佩，面板上逃亡命格的进度条已经归零，令牌上的红光也暗了下去。
走，回密室。他将令牌重新收进袖中，转身时却顿住脚步——不远处的阴影里，灰骨的骨铃正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老祭司长佝偻着背，枯骨手指虚虚按在方才令牌所在的位置，眼窝里的鬼火忽明忽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夜风卷着烧焦的枯枝味吹过，陈玄铮袖中的令牌突然又轻颤起来。
这一次，连白璃都察觉到了异样，她刚要开口，灰骨却已弓着背退入黑暗，骨铃声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陈玄铮望着灰骨离去的方向，掌心的令牌还残留着方才的余温。
他知道，今晚的事不过是个开始——轮回司的视线，已经随着那道逃亡的身影，悄然盯上了白骨洞的方向。
灰骨退入阴影的脚步顿了顿。
他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枯骨手指在石面上轻轻一叩——方才陈玄铮收令牌的位置，地面正渗出极淡的幽蓝微光，像夜露坠在青苔上，稍纵即逝。
老祭司长眼窝里的鬼火腾地窜高半寸，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过那片石面，指缝间漏出细碎的骨粉，落在微光上竟发出滋滋轻响。
主上。灰骨的声音像风化的骨片摩擦，他弓着背退回白璃身侧，枯骨指尖沾着些淡蓝残光，此物未死。他将手凑到白璃眼前，鬼火映得那点残光泛着冷冽的金属味，方才收敛的波动又起，与源界方向有共鸣。
若顺着这线......
白璃的瞳孔骤缩，指尖的骨刃嗡地轻鸣。
她转头看向陈玄铮时，后者正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玄月佩在袖中发烫，系统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因果值进度条正以极缓的速度下滑，显示令牌仍在被某种力量牵引。
玄奘？白璃的尾音带着刺，像白骨鞭抽在青石上的脆响。
陈玄铮抬眼时，眼底闪过暗芒。
他早该想到，源界的追踪标记哪有那么容易斩断？
方才用命格符转移的不过是表层因果，真正的锚点还深扎在令牌核心。
此刻灰骨发现的波动，正是轮回司的探路虫，顺着因果线往白骨洞爬呢。
借一步。他拉住白璃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她骨甲的缝隙钻进去。
白璃正要发作，却见他另一只手悄悄按在腰间玄月佩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心下了然，反手扣住他手腕，骨刃往地上一插：灰骨，去前头探路。
老祭司长的骨铃轻响，佝偻着背往山道走，每一步都踩得碎石乱滚。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陈玄铮迅速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玄月佩上。
玉佩瞬间化作金芒包裹住他手掌，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源界追踪线，建议消耗500因果值启动空间折叠术。
换最大范围微型漩涡。他咬着牙，血珠顺着掌纹渗进玉佩，封印深度调到灵界底层。
白璃看着他额角沁出冷汗，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
她的指尖带着白骨特有的凉意，顺着脊椎窜进陈玄铮识海，帮他稳住翻涌的法力。别硬撑。她的声音放轻，像哄骗小兽的母狼，我白骨洞的地脉够你折腾。
陈玄铮呼吸一滞，心底的焦躁突然散了大半。
他低头看向地面，玄月佩的金光正顺着他的脚印蔓延，在两人脚边形成一道细若游丝的金线。
金线触到方才令牌所在的位置时突然炸开，地面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缎，出现一个仅容指尖的黑洞，正咕嘟咕嘟吸着空气。
收。他低喝一声。
袖中令牌突然剧烈震动，竟挣开布料束缚，嗡地飞向黑洞。
白璃眼疾手快抓住他衣袖，却见那令牌在离黑洞三寸处顿住，表面星纹爆发出刺目红光——正是裂颅临死前注入的源界印记。
因果操盘手，锁定目标！陈玄铮额头青筋暴起，玄月佩的金芒几乎要灼伤皮肤。
系统面板上的因果值疯狂暴跌，从三千直降到一千八。
终于，红光被金芒绞碎，令牌嗖地钻进黑洞，地面瞬间平复，只留一圈淡金色的焦痕。
走。陈玄铮扯了扯白璃的衣袖，声音哑得像砂纸，此地留不得。
轮回司的探路虫尝到味儿了，再晚......
知道。白璃反手攥住他手腕，骨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回洞。
灰骨！她扬声喊，山道转角立刻传来骨铃声，老祭司长从阴影里钻出来，眼窝里的鬼火比方才暗了些。
一行人刚转过山弯，陈玄铮突然顿住脚步。
他望着左侧密林中某片格外浓重的阴影，那里的虫鸣戛然而止，连风都绕着那片林子打旋。
白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指尖的骨刃唰地出鞘：什么东西？
星骸族。陈玄铮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他见过裂颅的族人，那种连月光都不愿沾染的阴寒气息，他在取经路上遇过三次——每次都伴着血洗村庄的惨案。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一道比夜色更浓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裹着星骸族特有的暗银鳞甲，半张脸藏在骨制面具后，只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陈玄铮注意到他喉间挂着枚青铜哨子，正是星骸族传递消息的黯影令。
因果锚点......果然觉醒了。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每个字都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
他的目光扫过陈玄铮腰间的玄月佩，又落在白璃的骨刃上，幽骨域主，你藏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白璃的骨刃抵住他咽喉，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开。
星骸人轻笑一声，身影突然虚化，只余下那句低语在林子里回荡：轮回司的船要翻了......有趣，真有趣。
陈玄铮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掌心的玄月佩还在发烫。
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源界监视者黯影，因果线关联度 30%。他攥紧玉佩，转头时正撞上白璃探究的目光。
回洞再说。他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僧袍，我需要......静心参悟些东西。
白璃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三息，突然伸手揪住他歪掉的僧帽，用力一拽。
僧帽啪地扣在他头顶，她指尖掠过他耳尖：行，回洞你爱参悟多久参悟多久。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眼底的暗芒却像淬了毒的骨针，但要是敢骗我......她晃了晃手里的骨刃，我就用蜘蛛丝把你绑在祭坛上，看三天三夜的《女儿经》。
陈玄铮被她突然的转变弄得一怔，却见灰骨在前方咳嗽一声，骨铃轻响。
他低头加快脚步，袖中玄月佩的震动却始终未停——方才封印的令牌，似乎在灵界底层撞开了什么。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那星骸人临走前的目光，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最隐秘的伪装。
因果锚点......原来这才是系统选中他的原因。
山风卷着夜露吹来，陈玄铮望着前方白骨洞的灯火，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等进了洞，白璃的追问、灰骨的审视、还有玄月佩里翻涌的系统提示，都将像潮水般涌来。
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袖中那点残留的温度——那是方才白璃按在他后颈时，留下的，独属于活物的温度。
有些真相，或许该在翻涌的潮水前，先对自己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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