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触碰到岛屿的瞬间，陈玄铮的鞋底便陷进了一层黏腻的黑雾里。
那黑雾像活物一样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却在触及白璃掌心骨纹的刹那“嘶”地缩回，在两人脚边洇出一圈焦黑的痕迹。
“这雾在试探我们的底细。”白璃的骨鞭骤然绷直，鞭梢挑开半片垂落的岩石，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暗红符文。
那些符文像是用鲜血浸透的藤，顺着岩石脉络蜿蜒，在岛屿中央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型阵法。
陈玄铮眯起眼，发现符文交叠处竟嵌着细小的骸骨——有人类的指节，有妖兽的獠牙，甚至还有半枚闪着金光的佛骨舍利。
“白璃。”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按住她握骨鞭的手背，“这些骸骨……像是被人刻意收集的。”
白璃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叩，幽蓝瞳孔里浮起寒芒：“轮回司最擅长拿别人的命当棋子。”她忽然侧耳倾听，发间曼陀罗幽火猛地窜高三寸，“灰骨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破空而至，单膝跪在两人五步外。
老祭司长的灰袍沾着星点血迹，脸上的皱纹里还凝着未干的冷汗，却仍保持着最标准的叩拜姿势：“幽骨域七十二洞主已按您的吩咐布下骨阵，源界的气息太浓，老臣怕有闪失，擅自跟来了。”
“起来。”白璃挥了挥手，骨鞭却未收回，“看看这些符文。”
灰骨踉跄着起身，枯瘦的手指刚碰到岩石，便像被烫到般缩回。
他瞳孔骤缩，喉间发出类似骨器摩擦的轻响：“源界古语……这是‘界主召唤令’。”他抬起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老臣当年随前任域主见过源界使者，他们在契约碑上刻的就是这种纹路。只是……”他的指尖颤抖着划过一枚符文，“这些符文被人动了手脚，用因果锁链缠住了核心。”
“因果锁链？”陈玄铮的玄月佩突然发烫，系统面板在识海炸开红光，“检测到源界密文，需宿主注入因果力破译。”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因果共振”，掌心的温度顺着白璃的手传过去，“可能需要你的法力配合。”
白璃没说话，只是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骨纹与他掌心的戒疤相贴。
两股力量交汇的刹那，玄月佩“嗡”地鸣响，岛屿中央的阵法突然亮如白昼。
那些暗红符文像被点燃的血线，顺着岩石疯狂流动，最终在半空中凝结成一行泛着冷光的字迹：“奉源界界主令，即刻前往源界述职，违者视为叛逆。”
“终于坐不住了。”白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骨纹里渗出淡青色的妖力，“他们怕你这个因果锚点彻底失控。”
系统提示音紧跟着炸响：“任务等级提升至S级，完成可解锁‘因果领域’能力，失败则永久失去因果权限。”陈玄铮望着半空中的血字，忽然想起取经路上那些被佛光照亮的经文——那时他只消念一句“阿弥陀佛”，便有漫天金莲护佑；如今面对源界的威胁，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若去源界……”他喉间发紧，“他们会要我做什么？替他们操控轮回？还是当一枚更听话的棋子？”
“若不去呢？”白璃突然笑了，眼尾的朱砂在强光下艳得刺目，“他们会派源界使者来抓你，带着界主印，带着轮回笔，把你这个因果锚点拆成碎片重新捏。”她伸手替他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指尖掠过他后颈的系统封印，“但你忘了么？”她的声音放轻，像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你不是棋子，是操盘手。”
灰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伸手捂住嘴时，指缝间渗出黑血。
他望着岛屿边缘逐渐凝聚的黑雾漩涡，声音里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域主，源界的传送阵要开了。”
陈玄铮望着白璃发间跳动的幽火，忽然想起昨夜她窝在塌上看话本的模样——那时她翻到“生死与共”那页，嗤笑着说“这四字最是虚浮”，可此刻她望着他的眼神，比任何山盟海誓都烫人。
“和尚。”白璃的骨鞭缠上他的手腕，“我白璃这辈子只认两条路：要么把敌人踩在脚下，要么……和你一起把天捅个窟窿。”
半空中的血字开始崩裂，黑雾漩涡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陈玄铮感受着掌心里那片带着骨纹的温度，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新增的提示：“因果共振持续，当前可调用70%源界术法。”
他望着白璃眼尾的朱砂，喉间的腥甜被另一种滚烫的情绪压下——那是比佛法更炽烈的东西，像野火在胸腔里燃烧。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阵法核心，那道黑影正贴着岩石缓缓爬动，尖牙上滴着墨绿色的毒液。
它望着陈玄铮腰间的玄月佩，嘴角咧得更开了：“因果操盘手……界主大人要的，终于要到手了。”
黑雾漩涡在岛屿边缘翻涌如沸，陈玄铮望着半空中崩裂的源界密令血字，喉间的灼痛混着海风灌进肺里。
白璃的骨鞭仍缠在他腕间，骨纹处传来的凉意像根定海神针，将他翻涌的思绪钉在当下。
若我们不去，他们会派人来抓你；若去了——白璃忽然松开骨鞭，指尖抵住他锁骨下方，那里隔着僧衣能触到系统封印的灼热，源界那群老东西最擅长把活物熬成提线木偶。她的幽蓝瞳孔映着阵法残光，眉峰却渐渐舒展，不如先放出假消息，说你要闭关修炼。
他们要的是因果锚点稳定，短时间内未必敢硬闯幽骨域。
陈玄铮垂眸看向交叠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方才与白璃法力共振的麻痒。
他想起昨夜系统面板上闪烁的因果共振增益，喉结动了动：可行。
但需要伪造得足够真实——
灰骨。白璃突然扬声，老祭司长正蹲在岩石边检查符文，听见召唤立刻踉跄着起身，灰袍下摆沾着的黑血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去取三枚千年寒蝉蜕，再让十八洞主把闭关洞的地火调弱三成。她转头时发间曼陀罗幽火轻晃，要让全灵界都知道，佛门圣僧在幽骨域的冰窟里参禅，雷打不动。
灰骨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老臣这就去！
幽骨域的传讯骨雕能在半个时辰内飞遍灵界，再让百骨洞的小妖们去凡界茶馆说嘴——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陈玄铮叫住。
等等。陈玄铮摸出腰间玄月佩，输入一道因果力。
玉佩表面浮起金纹，一枚泛着青光的角色命格符缓缓飘出。
符纸中央的玄奘二字正在扭曲，他指尖轻点，符纸突然炸成星屑，再加一道命格伪装。
他们若用轮回笔查探，会看到我确实在闭关。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消耗因果值300，命格符生效时长：七日。陈玄铮看着数值暴跌的面板，喉间泛起苦笑——这是他花了三个月在凡界化解三起灭门惨案才攒下的积蓄。
白璃却笑了，伸手接住他指间飘落的符纸碎屑：和尚倒是会疼人，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一勾，又迅速收回，灰骨，速去速回。
老祭司长刚掠出三步，突然又折了回来。
他的灰袍下渗出更多黑血，连说话都带着气音：域主，老臣在来的路上...截到仙界密信。他从怀中摸出半片焦黑的玉简，轮回司私改生死簿的事，被三十三重天的清微殿发现了。
现在仙官分成两派，一派要护着轮回司，另一派...要联合灵界、凡界反抗。
白璃的骨鞭唰地绷直，鞭梢卷起那半片玉简。
她扫过上面的符文，幽蓝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清微殿的守真印？
他们倒是敢。她突然甩动骨鞭，在沙地上画出幽骨域与各界面的位置图，灰骨，去联络青丘狐族的白九娘，再让血煞宗的老鬼们准备好传讯阵。
幽骨域...该站队了。
是！灰骨重重叩首，这次没再停留，化作一道灰烟消失在岛边。
陈玄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后颈的系统封印烫得惊人。
他刚要开口，玄月佩突然发出蜂鸣，系统警报声炸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检测到高阶轮回探员，持有源界追魂铃，预计抵达时间：一刻钟！
白璃的曼陀罗幽火轰地窜起半丈高，照亮她骤然紧绷的下颌线：是源界的狩魂使。
他们能顺着因果线追过来，普通隐身术没用。她抓住陈玄铮的手腕，骨纹与他掌心戒疤相贴，用你的空间折叠术！
陈玄铮咬着牙输入因果力，玄月佩瞬间亮起刺目金光。
他能清晰感觉到周围空间像块被揉皱的锦缎，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咔啦声。
白璃的发梢扫过他耳垂，带着股清甜的血腥气：带着灰骨！
他中了源界的蚀骨毒，撑不过半个时辰。
我知道。陈玄铮闭起眼，将感知扩散到整座岛屿。
他触到灰骨残留的因果线——那是根缠着黑丝的银线，正从岛外三千里处往回窜。
他指尖微颤，空间褶皱突然裹住那道银线，再睁眼时，灰骨已经踉跄着栽进他们怀里。
走！白璃低喝一声。
陈玄铮猛一用力，三人脚下的沙地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缝隙。
冷风裹着硫磺味灌进来，他能听见源界传讯阵的轰鸣正从岛外逼近。
虚空裂缝里一片混沌，只有白璃发间的曼陀罗幽火像盏小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灰骨蜷在角落咳嗽，黑血滴在虚空中发出滋啦的声响。
陈玄铮靠着裂缝边缘，能感觉到空间乱流擦过后背，像无数把小刀子在割。
和尚。白璃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如果有一天，你必须选择站在源界一边...你会怎么选？
陈玄铮望着她眼尾被幽火映得发亮的朱砂，忽然想起取经路上见过的星子——那时他总觉得佛法是最亮的光，此刻却觉得，眼前这团幽火更烫、更真。
他伸手碰了碰她发间的曼陀罗，花瓣在他指尖碎成磷火：我不会站在他们那边。他顿了顿，反问，那你呢？
白璃突然笑了，笑容比虚空中的乱流更肆意：我啊...她抓住他沾着磷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骨纹流动的轻响，会跟着你。
话音未落，虚空裂缝突然剧烈震颤。
陈玄铮猛地将白璃护在身后，就见裂缝深处闪过一道刺目的金光——那是仙界特有的照妖镜灵光。
白璃眯起眼，望着那点金光越来越近，突然在陈玄铮耳边低语：幽骨域...怕是要有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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