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碎石的声响里,陈玄铮腰间的玄月佩震动得愈发急促。
他垂眸时,玉佩内侧的骨纹正顺着脉络流转,像被某种力量重新梳理过般,在月光下泛出幽蓝的光。
又在捣鼓你的宝贝佩?白璃原本倚着车壁假寐,此刻偏过头,发间桃花簪的流苏扫过他手背,方才在灵都城外,这东西就烫得能煮茶了。
陈玄铮屈指轻叩玉佩,法力顺着指腹渗入。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因果线追踪功能已解锁。他瞳孔微缩,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变了——车帘缝隙漏进的月光里,漂浮着无数银丝线,有的细若游丝,有的粗如腕绳,每根线上都缠着模糊的光影。
白璃见他突然愣住,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发间的朱砂香裹着夜风吹进他鼻端:看什么呢?
不会是在偷看哪个仙女的命格吧?
别闹。陈玄铮喉结动了动,抬手虚点向一根泛着暗红的丝线,这根连的是魇离——刚才被我们烧了的那具尸体。他又指向另一根缠绕着金色纹路的线,这根是赤渊,灵都王的气运线。最后,他指尖停在最细却最亮的那根,还有......你的母亲。
白璃的笑意在嘴角凝住。
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你说真的?
陈玄铮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系统新解锁的功能,应该错不了。
马车在白骨洞前停住时,白璃几乎是拽着他冲进洞去。
青霜抱着茶盏想跟,却被她回头瞪了一眼:守好洞门,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洞深处的寒雾被白璃的法力驱散,露出石壁上嵌着的半面骨镜。
那镜子由整副人骨磨制而成,骨面布满细密的咒文,此刻正随着白璃的靠近泛起幽光。
这是母妃留下的轮回镜。白璃指尖抚过镜沿,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她被轮回台拒之门外时,我偷偷藏了半块。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心,只有骨血能唤醒它。
镜面泛起涟漪。
陈玄铮看见雾气里浮现出模糊的身影:白衣女子跪在轮回台前,身后站着两个青面鬼差,正拽着她的胳膊往深渊里拖。
女子回头时,面容与白璃有七分相似,眼角也点着朱砂,只是那抹红被泪水晕开,像团要熄灭的火。
母妃......白璃的指尖抵在镜面上,仿佛要透过那层雾气触到对方的脸。
画面突然扭曲。
一道黑影从轮回池底钻出来,形状像团蠕动的墨汁,它附在鬼差耳边说了句什么,鬼差的动作陡然加快。
女子被拖到深渊边缘的刹那,猛地转头看向镜头方向,唇形分明在喊:阿璃...
轰地一声,镜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白璃踉跄后退,撞进陈玄铮怀里。
她的肩膀在抖,眼尾的朱砂被泪水洇成暗红:原来她没死......原来她只是被困在轮回夹层......
陈玄铮搂住她,能感觉到她后背的骨节因激动而微微凸起。
他低头时,玄月佩再次发烫,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新的提示跳出:检测到轮回异常波动,因果锚点与源界裂隙产生共鸣......
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灰骨的声音隔着石门响起: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白璃迅速抹了把脸,抽离陈玄铮怀抱时,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指尖勾住他腰带,歪头对门外道:进来。
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灰骨佝偻着背走进来,目光扫过碎裂的骨镜时顿了顿,又迅速垂下:属下近日整理典籍,发现......他抬眼看向白璃,六道轮回近年异常频繁,上个月有三波魂魄本该转世,却平白无故......
白璃的指尖在石桌上敲出轻响。
陈玄铮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明白——他们之前扯断的,不过是系统操控者埋下的线头。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灰骨的话音在寒雾未散的洞厅里荡开,陈玄铮喉间泛起一丝腥甜——系统面板在识海炸出刺目红光,因果值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像被人扯着线的纸鸢,唰地窜过三分之一刻度。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这是系统首次因外界异常主动反馈,上回取经时遇六耳猕猴,因果值也不过涨了半格。
篡改规则?白璃的指甲深深掐进石桌,青灰色石面立刻裂开蛛网纹。
她偏头时,发间桃花簪的流苏扫过陈玄铮手背,凉得像浸过冰水,你是说,那些本该入轮回的魂魄......
被截胡了。灰骨佝偻的脊背又塌了几分,枯树皮似的手从袖中摸出一卷泛黄帛书,属下翻到三百年前的《幽冥志》,里面记着轮回台有守轮使一职,专司魂魄引送。
可近三月,灵界往生堂的引魂灯灭了十七盏——他掀开帛书,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血字批注,这是青霜昨夜在魇离府里翻到的,那老东西竟私藏了半本《轮回密录》!
陈玄铮瞳孔骤缩。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烧魇离尸体时,那具白骨腰间挂着个青铜葫芦,当时只当是普通法器,原来里面藏着......他指尖刚触到帛书边缘,玄月佩突然灼烫如沸,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轮回线断裂点 17,因果锚点共鸣度提升至43%。
好个藏头露尾的老东西。白璃突然笑了,眼尾的朱砂被怒火烘得更艳,她抄起石桌上的骨笛往陈玄铮怀里一塞,夫君,你不是说能看因果线么?
现在就给我看——她的指尖戳在他心口,隔着僧衣都能感觉到心跳如擂,我要知道,我母妃被拖进深渊那天,那团黑影到底是谁的手笔!
陈玄铮握住她发颤的手。
系统面板里,白璃的气运线正从幽蓝转为炽红,像团要烧穿虚空的火。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洞外山风,前世取经时遇红孩儿的三昧真火都没这么慌——那时有悟空挡在前头,现在......他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明白为什么系统选他做因果锚点——不是因为佛法,是因为他欠这只白骨精的因果,早就在取经路上种下了。
去轮回台。他突然开口,玄月佩的骨纹顺着腕间爬上手背,但得等青霜把地图拿来。
地图?白璃刚要发作,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青霜抱着个檀木匣挤进来,发顶的珠花乱颤,主上,奴婢在魇离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她掀开匣盖,一卷染着血渍的羊皮纸摊开,上面用金粉画着盘根错节的路线,最中央标着三个歪扭的古篆:源界门。
白璃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抢过地图时,指尖几乎要把纸戳穿:这东西......母妃的手札里提过。
源界是所有界面的源头,连仙界都进不去......她猛地抬头看向陈玄铮,你说系统核心在你体内,是不是和这门有关?
陈玄铮没说话。
他盯着地图边缘的一行小字,那是用骨血写的:要救她,去源界。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进度条叮地跳满,他喉间的腥甜终于涌上来,在掌心绽开一朵血花。
主上!青霜尖叫着扑过来要扶,被白璃一把推开。
她攥住陈玄铮手腕,法力如冰锥刺入他经脉,你瞒了我多少事?
不多。陈玄铮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想起方才在马车上,白璃母亲在轮回台前喊阿璃时,系统突然解锁了因果线追踪——原来不是巧合,是他体内的系统在等这只白骨精逼他摊牌。
他抬手指向地图上的源界门,但有件事我没瞒你......他的声音低下去,混着洞外山风灌进她耳里,要救你母妃,我们得先闯过轮回台。
白璃的手指在地图上收紧。
她望着陈玄铮眼底的坚定,突然觉得这男人比三百年前那个只会念阿弥陀佛的圣僧可爱多了。
她松开手,转身把骨笛别在腰间,发间桃花簪在石壁反光里闪了闪:灰骨,备十车引魂香。
青霜,把我那套玄铁锁魂链带上——她回头冲陈玄铮挑眉,夫君,你最好把系统的本事都使出来,不然等会被轮回台的鬼差撕成碎片,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陈玄铮摸出帕子擦手,帕子上的血渍渐渐渗进纹路,像朵正在绽放的曼珠沙华。
他望着白璃转身时摇曳的红裙,突然想起系统刚激活那天,她说娶你是为了借因果,可现在......他低头看玄月佩,玉佩内侧的骨纹正顺着他的血脉游走,在腕间织成个极小的璃字。
洞外传来马匹嘶鸣。灰骨的声音飘进来:主上,引魂香备好了。
白璃拎起披风甩在肩上,经过陈玄铮时突然停步。
她的发梢扫过他耳垂,声音轻得像叹息:要是......要是母妃真被困在源界,你说......她顿了顿,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说我把源界门拆了,算不算大功德?
陈玄铮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披风。
系统面板在识海亮起,新的任务提示缓缓展开:因果锚点已定位源界裂隙,任务触发:修复轮回线(进度0/1)。
他指尖抵在她后颈,能感觉到那里有个极小的骨印,和玄月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原来他们的因果,早在她母亲被困轮回台那天,就被刻进骨血里了。
拆了源界门?他笑着摇头,等见了你母妃,你可能舍不得。
白璃瞪了他一眼,率先往洞外走。
红裙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片细碎的磷火,像极了轮回池边的引路灯。
陈玄铮跟在她身后,玄月佩突然发出幽蓝微光,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源界波动,因果操盘手二级功能即将觉醒......
洞外的月光漫过他们的影子,将两道身影叠成模糊的一团。
青霜抱着檀木匣跟在最后,望着前面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幽冥志》里的一句话:因果如骨,相缠则生,相离则灭。她攥紧匣中地图,没注意到一片磷火飘过来,在羊皮纸上烧出个极小的洞——刚好露出地图下方,用更小的字写着:小心持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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