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蛛丝吊打显狼狈,地底惊现轮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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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未散时,祭坛前的青铜鼎已腾起袅袅青烟。

陈玄铮站在香案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袈裟边缘——这袭杏黄袈裟是白璃昨日新裁的,针脚细密得反常,偏生他今早系错了盘扣,垂落的丝绦在晨风中晃得人眼晕。

吉时已到。白璃的声音裹着霜色飘来。

她立在三级石阶上,红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裹着黑丝的小腿,眼尾朱砂痣在雾里晕成一点暧昧的红。

陈玄铮抬头的刹那,正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波,喉结不自觉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在她面前失了方寸。

恭请天地......他清了清嗓子,刚念出半句祝词,左脚便绊上自己踩皱的袈裟。

身子踉跄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白璃指尖微动——果不其然,一缕银亮的蛛丝刷地缠上他脚踝,下一刻整个人便被吊离地面,在半空晃成钟摆。

哈哈哈哈!台下群妖哄笑炸响。

小蛛儿捂着肚子直拍大腿,发间银铃乱颤;青绫蛇尾盘成花,舌尖信子舔着唇角,眼底闪着得意的光;就连最严肃的灰骨,都绷着老脸别过了头,胡须尖微微发颤。

陈玄铮装出手忙脚乱的模样,双手乱挥时故意扯松领口,玄月佩趁机滑落半寸——这是他和执棋子约定的扫描暗号。

识海里立刻响起器灵清冷的提示:下方十三丈,能量波动紊乱,检测到轮回盘残片共鸣。他心头一震,表面却慌乱地喊:夫人!

贫僧、贫僧知错了...

白璃仰起脸看他晃荡,玉骨扇掩着唇,笑声像沾了蜜的银铃:圣僧这礼佛的姿态倒新奇,莫不是要给天地诸神行秋千礼?她指尖轻勾,蛛丝骤然收紧,陈玄铮被拉低了半尺,恰好能看清祭坛中央那方刻满梵文的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幽蓝微光,与玄月佩的震颤频率完全吻合。

够了。她忽然收了笑,甩袖示意小蛛儿上前。

银白蛛丝啪地断开,陈玄铮摔进松软的草堆,袈裟前襟沾了泥,活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小蛛儿,白璃扇柄点了点他,带夫君去后院好好学礼。

是!小蛛儿眼睛发亮,上前揪住陈玄铮的手腕就拖。

青绫蛇尾一摆拦在前面,蛇信子扫过他手背:我也去,省得某些人偷懒。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后院走,陈玄铮踉跄着,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几道浅痕——那是他用指甲刻的引灵阵纹路,专门用来汇聚轮回碎片的能量。

后院的老槐树下摆着条朱漆长凳。

小蛛儿扯着他按坐在凳上,从腰间抽出根细藤条:圣僧可知,行祭礼时该怎么站?话音未落,藤条便抽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崩起几粒石屑。

陈玄铮缩了缩脚,瞥见青绫绕到树后,正用蛇尾卷起块磨盘大的石头——分明是要砸他脚边立威。

腰要直,肩要平。他配合地坐直身子,眼角余光却扫过地面。

趁小蛛儿甩藤条的空档,他用藏在袖中的骨笔(前日替白璃修妆匣时顺的)在凳下快速画了道引魂符。

玄月佩贴着心口发烫,执棋子的声音急促:碎片能量正在聚集,废弃墓室的方位确认了吗?

东南方,老槐树下第三块松动的砖。陈玄铮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喉结动了动,当年白璃埋她母骨的地方。

啪!藤条抽在他肩头。

小蛛儿瞪圆了眼:发什么呆?

夫人说要学礼,你倒先给我背《女戒》!陈玄铮吃痛抬头,正撞进她气鼓鼓的模样——这小丫头分明把藤条收了三分力,倒像是在逗弄自家养的笨狗。

青绫的蛇尾突然缠上他的腰,将他提离长凳:我来教。她吐着信子逼近,眉心红痣几乎要贴上他鼻尖,祭典时要跪得端正,头要低......话音未落,陈玄铮的鞋底在她脚边的地面重重一磕——那是引灵阵的最后一笔。

够了!

冷喝惊飞了枝头麻雀。

灰骨杵着骨杖站在院门口,青铜铃铛在腰间叮当作响。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陈玄铮发皱的袈裟、凳下若隐若现的符纹,又落在青绫缠在他腰间的蛇尾上,忽然重重一跺脚:主上交代的是学礼,不是胡闹!

小蛛儿吐了吐舌头,忙松开藤条。

青绫哼了声缩回蛇尾,却在转身时用尾尖扫过陈玄铮脚边——那里的引灵阵刚泛起极淡的青光,转瞬便被她带起的风揉碎。

跟我来。灰骨冲陈玄铮抬了抬下巴,骨杖在地面敲出咚、咚的闷响。

陈玄铮起身时,袖中玄月佩突然灼痛——执棋子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灰骨的铃铛在共鸣!

他察觉了!

他跟着灰骨往祭典库房走,余光瞥见老祭司的手始终按在腰间铜铃上。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穿过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其中一道恰好落在陈玄铮方才画阵的位置——那里的青砖缝里,正渗出一缕幽蓝的光,像条细小的蛇,缓缓朝着东南方爬去。

灰骨的骨杖在青砖上敲出细碎的响,每一步都像敲在陈玄铮心尖上。

他目送那道佝偻的背影拐过影壁,喉结动了动——方才青绫用蛇尾揉碎的引灵阵,其实留了道暗纹,此刻正顺着灰骨的足迹,在地面洇出极淡的幽蓝轨迹。

老东西的铃铛里封着守墓魂。执棋子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他每走一步,都在碾碎你布的引灵丝!

陈玄铮脚步微顿,指尖悄悄扣住袖中骨笔。

他早该想到,白骨洞千年基业,祭司长的铜铃怎会只是装饰?

当年白璃埋母骨时,他替她誊写过《幽骨域守陵典》,里面明明白白写着:铜铃九响,魂锁九方——灰骨腰间那串青铜铃,每个都锁着一具守墓阴魂,专司嗅探异气。

晨雾散得彻底,日头爬过东墙,在地面投下灰骨拉长的影子。

那影子突然顿住,在老槐树前三尺处蜷成团。

陈玄铮藏在廊柱后,见灰骨俯下身,骨杖尖端挑起块松动的青砖——砖底压着片焦黑的骸骨,正是白璃母亲当年留下的尾椎骨残片。

嘶——灰骨倒抽冷气,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大。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砖缝里渗出的幽蓝光丝,那光丝像活物般缠上他手腕,顺着青筋往袖管里钻。源界气息......他低喘着扯断光丝,骨杖重重敲在地面,九枚铜铃同时炸响。

陈玄铮耳膜发疼,识海里执棋子的声音都变了调:快退!

他要召守墓魂了!他转身欲走,却见灰骨突然抬头,浑浊的老眼正透过廊柱缝隙直勾勾盯着他——原来从他在引灵阵留暗纹的刹那,灰骨就已察觉,方才的追踪不过是引蛇出洞。

主上!灰骨的吼声响彻庭院,祭坛下的轮回残片有异动!

白璃的红裙几乎是贴着灰骨的话音飘来的。

她站在老槐树下,发间银饰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眼尾朱砂痣被阳光照得发亮:说。

方才在夫人母骨处,老臣发现一道裂隙。灰骨扯下腰间最大的铜铃,倒转过来——铃内壁刻着的轮回图纹正泛着紫黑光芒,裂隙里漏出的气,像极了当年源界修士撕毁轮回盘时的余波。

白璃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

她记得三百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本该带着轮回盘残片转世为人,却在过桥时被一道紫黑流光击中,魂魄碎成星子。

当时她躲在桥墩下,只听见空中有人冷笑:蝼蚁也配碰源界的东西?

他......她突然转头看向陈玄铮,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今早祭典上,他的玄月佩和裂隙共鸣过。

陈玄铮立刻垂下眼,双手交叠在袈裟前,活像个被抓包的小沙弥:夫人说笑了,贫僧不过是......

住口。白璃打断他,红裙一扬便往内殿走,跟我来。

内殿烛火昏黄,白璃反手扣上殿门。

陈玄铮刚跨进门槛,便被一道蛛丝缠住手腕,整个人被拽得撞上檀木桌案,玄月佩撞得生疼。

你到底是谁?白璃的脸几乎贴上来,呼吸扫过他耳垂,为什么能感知到裂隙?

为什么你的法力波动......她顿了顿,指尖按在他心口,和当年那道紫黑流光里的气息,有七分像?

陈玄铮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白璃的指甲在他腕间掐出红痕,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白骨香(她总说那是尸气,他却觉得像雪后梅香)。

识海里执棋子在尖叫:别暴露!

她还不知道你是因果锚点!

夫人误会了。他故意让袈裟滑下肩头,露出锁骨处淡青的勒痕(今早被小蛛儿用藤条抽的),贫僧只是......只是前日替夫人抄《往生经》时,不小心沾了轮回盘的墨香。

白璃的瞳孔骤缩。

她确实让他抄过《往生经》,用的是轮回盘残片磨的墨。

可那墨早被她封在琉璃瓶里,他怎会沾到?

除非......

咚咚咚!

急促的叩门声炸响。

灰骨的声音带着颤:主上!

祭坛下方的青石板裂开了!

能看见......能看见轮回门的纹路!

白璃猛地松开蛛丝。

陈玄铮踉跄着扶住桌案,见她转身时发间银饰乱颤,耳尖却红得滴血——方才他故意贴近她耳畔说话,喷薄的热气让她慌了神。

陈玄铮。她在门口停步,侧影被烛火拉得修长,你越装无辜,我越想剥开你的袈裟,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门砰地关上。

陈玄铮摸出玄月佩,玉面映着他微勾的唇角——白璃方才贴近时,他趁机往她袖中塞了道引魂符。

等她到祭坛,符纸会引着轮回残片的气息缠上她,到时候......

因果锚点。执棋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灰骨说的紫黑气息,是源界操盘手的标记。

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陈玄铮的手指在玄月佩上轻轻一按。

玉佩泛起幽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当年取经时,他在雷音寺佛前看到的未来镜里,白璃跪在碎成齑粉的轮回盘前哭,而他的手,正握着源界操盘手的核心法器。

该醒了,圣僧。执棋子的声音里有了笑意,明天清晨的净坛仪式,白璃会让你亲手触碰轮回门。

到那时......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落在陈玄铮脚边。

他弯腰拾起片被风吹进来的槐叶,叶底用蛛丝缠着张纸条,是白璃的字迹:明早卯时三刻,前殿净坛。

若再摔个狗啃泥,我便用蛛丝把你绑在祭坛上,让全幽骨域的妖看圣僧的笑话。

陈玄铮捏着纸条轻笑。

他知道,白璃这是在给他提个醒——她早察觉他在演戏,却偏要配合他,看他能翻出多大的浪。

窗外,更鼓敲过三更。

陈玄铮躺到竹榻上,玄月佩贴着心口发烫。

他望着梁上悬挂的白骨风铃(白璃说那是她母亲的肋骨所制),忽然想起她今天被他逗得耳尖发红的模样——或许,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该告诉她,当年在白虎岭,他故意被她抓住,故意让她强娶,故意在渡化她时种下因果。

毕竟......

执棋子。他轻声说,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因果操盘手了。

我想当白璃的夫君,光明正大的那种。

玉佩震动,回应他的是识海里一声低笑。

而此刻的祭坛下,青石板正发出细碎的裂响。

一道紫黑流光从裂隙里钻出来,绕着刻满梵文的轮回盘残片转了三圈,最后化作颗小痣,落在白璃眼尾的朱砂旁——那是源界操盘手的追踪标记。

月到中天时,白璃站在祭坛边,指尖抚过裂开的青石板。

她望着下方若隐若现的轮回门纹路,又摸了摸眼尾突然出现的小痣,轻声道:陈玄铮,你最好没骗我......否则,我便把你做成新的白骨风铃,挂在我床头。

晨雾再次漫起时,前殿的青铜鼎已腾起袅袅青烟。

白璃站在三级石阶上,红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裹着黑丝的小腿。

她望着香案后正手忙脚乱系盘扣的陈玄铮,眼尾两颗痣(一颗朱砂,一颗紫黑)在雾里晕成暧昧的红。

吉时快到了。她的声音裹着霜色,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圣僧,今天可别再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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