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忌讳
园子里经由刚才那一番闹腾，此时已经被清干净了，只有几个伙计骂骂咧咧的出来收拾满地狼藉。
张启山也不落座，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台前，微闭双眼思考着什么。
旁边副官等的不耐烦，见那管家把金钱豹一伙人送走进门，就想着让他去催催自家二爷。
正要转身，就见台上的帘子忽然被挑开。
二月红脸上还带着方才唱戏时的妆，但已经换了身绣着杜鹃花的粉红色便衣，慢慢走了出来。
而让副官感觉惊奇的，是这二月红走路时竟听不见一丝声音，脚步极为轻缓跟个猫似的。
“稀客啊，我记得佛爷向来不是不喜欢听戏吗？”
“怎么今日有空赏脸来我这梨园了？还顺带着砸了场子……虽然不是佛爷惹的祸。”
二月红站在台面上不卑不亢，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向下瞥，与台下的张启山对视着。
张启山同样也在打量二月红，发现他现在的眼神变的比以前更加清澈干净了，甚至还能透露出一些掌家的威仪。
一个曾经白天唱戏晚上倒斗出身的人，能有现在这般神采，倒是让张启山颇为感叹。
“有事相求。”
张启山倒是也没瞒着什么，他和二月红是老交情了，一来用不着弯弯绕绕，二来……二月红也是个聪明人，瞒不过。
闻言，二月红很是惊讶的笑了笑。
张大佛爷的事，一般人可是不敢随便就答应下来。
放在过去，佛爷这里都从来没有小事，何况现在沾上了倭人鬼子，事情更是只能大不会小，要是应下来，怕是会麻烦缠身。
而张启山自然也知道别人怎么想，于是也不等二月红讯问何事。
就一甩大衣坐到椅子上，将昨天火车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整个长沙城里，关于南北朝时期的物件，就属二爷家最为擅长了。”
“我眼拙，所以特来请教当家的。”
听完张启山的一番叙述，二月红抬眼望门外看了看，没发现八爷也跟着过来，想是八爷应该在研究那具尸体，便不动声色道：
“就这样？仅此而已？”
“佛爷，我们两个交情不算浅，就算是现在战乱两方各有出路，倒也不用把话拆的这么碎，直说吧。”
闻言，张启山反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当年来长沙第一次和二月红见面时，二月红就说张启山这个北方人的身上一定背着很多故事，交朋友就得交有很多故事的人，这样的人既有趣，也不总是坏人。
记得这句话，张启山便一直对二月红颇有些好感。
所以现在没一次性把话说完，就是在顾忌他的想法。
毕竟那枚出自红家的顶针，也许是人家不愿意见到也不希望别人提及的。
不过现在……既然二月红让自己直接把话挑明，那也许是自己想太多。
于是不多犹豫，便从内衬口袋里掏出那枚顶针，一抬手抛向二月红。
而二月红唱戏练出来的眼睛极为敏锐，东西还没到手，在空中飞舞时他便一眼看出那是什么。
随即眉头一皱，在顶针落手前就甩起衣袖将顶针弹了回去。
在副官看来二月红这就是随手一挡，但顶针却非常精准的飞回了张启山手里，从中便也能窥探出二月红的本事。
“佛爷，你知道我的规矩，红家已经很久不碰地下的东西了。”
“这个忙，恕我帮不上，您请回吧。”
但张启山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继续说道：
“这东西是在古棺里发现的，是红家的东西。”
“如果这事有倭人在其中穿针引线，那红家可能也会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二爷就不感兴趣吗？我听闻红家极少失手，这东西能被我从棺材里淘出来，就说明有你红家人在墓里折过。”
“所以我特地来请教二爷，但凡有一丝线索，我也不至于对此事毫无头绪。”
“事关重大，还望二爷能顾全大局。”
张启山的话说的很客气，甚至可以说非常客气，连他身边的副官听上去都觉得惊讶，佛爷何时对人这么客气过？
就哪怕齐铁嘴，佛爷也是直叫他算命的，还动不动让人拿枪吓唬他。
怎么到了二月红这里，佛爷的嘴就变得这么软？
而在台上，二月红听完张启山的请求，似乎是在做心理斗争，沉默了半晌，就摇头道：
“我家的家事，恐怕帮不上佛爷的忙。”
这时，管家瞅准机会，趁这两人话还没说僵，就及时敲了三声退堂鼓。
按照戏园子的规矩，鼓响，人就得下台，也算是替当家的解围。
二月红便抬眼看了看后台，见管家藏在后面微微点头，就对张启山下了逐客令：
“佛爷，今日的戏散场了，您请回吧，该回了。”
说着，就见他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虽然是在往外赶人，但看上去也像是在恳求佛爷。
见状，张启山叹了口气，他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早年听说二月红为了家里的夫人，答应从此以后不再下地。
只不过没想到，二爷竟然坚决到连自己也会拒绝。
这反倒让张启山觉得有点歉意。
毕竟九门里的人不好脱身，一旦沾上，这辈子都很难彻底甩清干系了。
二月红能下这样坚决的决心，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
所以自己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要来碰碰机会，反倒有些许不妥。
不过……家国事大，张启山这也是无奈之举。
罢了，张启山又长叹一口气，起身临走前，又把顶针放到桌子上，最后留言道：
“红家的物件，我物归原主。”
“如果二爷回心转意的话，可以随时……”
话没说完，二月红就截住了话头：“恐怕不会有回心转意了，佛爷请回吧。”
话已至此，张启山就知道二月红的确是非常决绝，那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行礼告退，便转身离开。
而就在张启山一只脚迈出园子大门时，背后二月红忽然说道：
“佛爷，我奉劝一句。”
“此事凶险万分，不可贸然行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