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一卷:血钥熔炉启第二卷:引路之火
冰冷的尘埃悬浮在昏黄的应急灯下。曾经的“伊甸”,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裸露的管线、烧焦的绝缘层以及大片冷凝的冷却液水渍。空气中混杂着臭氧、金属焦糊和血腥的气味,刺鼻而沉郁。象征着基地尖端科技的环形主观察屏彻底碎裂,只有几块边缘残片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
一片死寂中。
沈秋婉站在废墟的核心,脚下是因过载熔毁而塌陷的平台残骸。她那身朴素的衣物一尘不染,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晕倒的研究员们(在被沈秋婉的星河之瞳无意识波及后承受不住精神冲击而昏厥),扫过碎裂的控制台,最后落在了平台中心那个巨大的凹陷里。
岳寒就躺在那里。身下是被他狂暴力量撕裂、又被后续能量冲刷得发红的金属凹槽。他全身皮肤呈现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胸口那道暗红的熔炉棱线已经彻底沉寂,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极其微弱、带着烫伤的皮肤下方,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起伏,证明生命仍在顽强地延续。他像一尊被烈火焚烧后脆弱易碎的瓷器,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极度的虚弱中。
沈秋婉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暗金光粒。光粒缓缓飘落在岳寒额头的细碎擦伤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皮肤恢复如初。但她无法修复那些源自灵魂深处的、被“熔炉”彻底灼伤透支的创伤,也无法唤醒那沉睡到生命体征都变得岌岌可危的意识。
他需要时间。
她给了他时间。
但这时间,也是无情的利刃。林静雅最后的影像——那片狂乱扭曲的混沌风暴——在她空洞的眼眸深处凝固。
她没有流泪。
没有呼唤。
甚至没有靠近。
只是站在废墟上,如一座雕像,一座燃尽了的……火山。
嗡……
基地厚重的合金通道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艰难滑开。
高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长发有些凌乱,紧身的作战服上沾满硝烟和灰烬,左臂的贯穿伤草草包扎着,血迹浸透了布料。她周身那股冷冽的锋锐气场没有减弱,只是眼神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凝重,如同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战争。她的视线首先锁定了废墟上的沈秋婉,然后才看向深陷凹槽、生死一线般的岳寒。没有询问林静雅——结局在传送回来的混乱画面中已经清晰无比。
“母亲。”高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这片死寂。她一步步走来,脚步落在布满碎屑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沈秋婉没有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岳寒身上,仿佛没有听见。
高姗停下脚步,停在凹槽边缘,俯视着昏迷的儿子。她看到了那刚被沈秋婉修复的额头伤口,也看到了他体内那无法被轻易修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空洞干涸感。她抬起唯一完好的右手,掌心涌出一团温和、稳定、带着纯粹滋养性质的能量流——这是盘古最高级的细胞修复药剂配以她自身精神引导的能量束。
然而,就在那能量流即将注入岳寒身体的刹那——
嗡!
岳寒身体周围不到十厘米的狭小空间内,空气骤然变得无比粘稠!仿佛有无形的壁垒瞬间形成!高姗释放的能量流在触碰到这层壁垒的瞬间,如同撞上了绝对光滑的镜面,猛地被弹开!不仅无法注入,甚至有被完全隔绝、吞噬的感觉!
一股极致的拒绝意念,无声地弥漫。
高姗瞳孔微缩,能量流瞬间收回。她没有尝试第二次,也没有质问。她看向沈秋婉——那股阻隔绝非来自岳寒自身,而是源于她这位母亲无声的意志。母亲,在以这种姿态宣告着:她的儿子,需要的是绝对的静止与隔绝,任何外来的力量,即便是“治疗”,也如同惊扰。
沈秋婉的视线终于从岳寒身上移开,第一次,平静地落在了高姗的脸上。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却仿佛映照着高姗此刻的狼狈与疲惫。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在两者之间弥漫开来,无关乎敌友,只关乎一种更深层的、令人窒息的……距离感。
“他没事了。”沈秋婉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暂时。”
高姗深吸一口气,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似乎更加沉重了一些。她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研究员博士等人,再看看这被毁掉大半的核心区。最终,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沈秋婉身上,一字一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告诉我,沈秋婉。你到底是谁?这个孩子,岳寒,他又是什么?”
问题的核心,在这一片废墟之上,被高姗毫不掩饰地抛了出来。
沈秋婉沉默了片刻。她缓缓转过身,望向通道口外那片未知的黑暗基地深处,仿佛透过扭曲的金属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那燃烧过的、林静雅最终消失的战场。
“我曾是他(指着昏睡的岳寒)的看守者。”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曾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残破屏幕里混沌风暴的定格画面)的陪伴者。”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高姗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处,似乎有极其深邃的黑暗在涌动。
“但现在,林静雅看守的封印被他儿子的‘钥匙’打开了一丝缝隙。”沈秋婉的视线缓缓移动到深坑中的岳寒身上,“而我的‘枷锁’,也因林静雅的燃烧……崩碎了。”
她不再多言。
越过还在苦苦支撑的高姗。
迈开脚步。
一步一步,踏着废墟中的碎屑与尘埃,走向那冰冷的通道出口。
似乎要离开这片承载了她平凡生活、也埋葬了她守护职责的遗迹。
走向一片……
连她自己也不知方向的黑暗。
高姗站在凹坑边缘,看着那平静却决绝离去的背影。通道口透进来的微光,将沈秋婉离开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与神秘。她体内的力量在翻涌,她的认知在被冲击和重塑。
看守者……
陪伴者……
封印……
枷锁……
这些词像沉重的石块砸在高姗的心上。岳寒体内的“钥匙”开启了一扇门,沈秋婉身上的“枷锁”崩碎意味着束缚的解除……那么现在,沈秋婉到底……在扮演着什么角色?她要走向哪里?
眼看沈秋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通道的黑暗转角。
“离开后,你去哪?”
“……”沈秋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回青潭……看看那被烧焦的地方?”高姗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那只是一捧灰烬。”沈秋婉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回头的动作都没有,仿佛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青潭、疗养院、林静雅……似乎都成了被烈火焚尽的残骸,只留下供人凭吊的余灰。
她的身影,最终被通道尽头深沉的黑暗彻底吞没。
留下高姗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废墟中心。
脚下,岳寒无声。
周围,一片狼藉。
空气里,只余下焦糊、血腥……与那无处不在的尘埃气息,静静地沉淀。
高姗低头,看着凹槽中那张苍白如纸的年轻脸庞。
昏迷的岳寒,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沉淀,最终凝聚成一种冰冷的决断。
“启动基地基础重建协议……‘归巢’。”
“信息等级:SSS封锁。抹除青潭市清泉疗养院及盘古第七诊疗单元所有记录,代号‘伊甸’永久封存归档。”
“目标:岳寒。”高姗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转入‘盘古’第三号‘方舟’生物沉眠舱。以最高规格维持生命体征……直到……”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重新点燃体内的那簇火苗为止。”
她抬起头,望向沈秋婉消失的黑暗通道。
然后也转过身。
迈步走向基地深处其他的区域。
那里,还有许多混乱需要她去收拾。
还有那些昏迷的研究员,残存的设备……
还有那个被她封存起来的代号——“潘多拉钥匙”。
但在离开前,高姗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对着虚空下达命令,又如同对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发出邀约:
“沈秋婉……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寻找答案。但这条路不会平坦,而你……不再只有一个人了。”
她说完,身影也消失在通往基地核心控制室的方向。
基地的应急灯光,在空旷的废墟上闪烁了几下,恢复了稳定的微光。
如同一捧……
在残垣断壁间,在沉沉睡去的少年身边……
默默燃起的……
孤独而坚定的……
引路之火。
【第二卷:引路之火】开启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