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砸在破败的毡帐上，像千万把钝刀刮着骨头
“二哥...”
十二岁的幼弟姬昌滚进帐来，枯草般的头发沾满羊粪。
“王户曹的马队...到三里坡了！”说着姬昌忍不住地浑身颤抖，向昏睡了两天的二哥踉跄走来。瘦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姬发的身旁。姬昌哭着，只是一味的推着姬发。
毡帐陡然死寂。角落里瘫痪的父亲姬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珠转向挂在帐角的环首刀——刀鞘早已换了三张羊皮，露出的刀柄缠着浸血的麻绳。
那是商队迁徙时和前来劫掠的匈奴人死战夺来的战利品，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但诺大的姬家也就只剩下了九人。
姬发在弟弟姬昌的推搡下悠悠转醒，在经过大脑一阵刺痛后接受了他穿越到汉末的事实。
“不是，穿越就穿越，汉末就汉末，哪怕是交州也行啊，哪怕是董卓的儿子也不愁啊！”
“可这南匈奴的定襄城是什么鬼，这里到底是朝廷说了算还是异族说了算还是两说。”
“这遭天谴的汉灵帝年年发天灾，底下的人深怕民众死的不够快。”
姬发的内心急剧震荡，想他姬家一介商贾世家都尚且沦落至此，更别提那些普通百姓了。姬发不禁坚定了自己改变天下，使中华秋海棠叶海内一统，还广大百姓一个朗朗青天的志向。
“昌儿，不哭，哥在呢”姬发伸出自己布满茧子的手，像往常一样轻轻拍在他的头上。
姬发蜷在发黑的羊毛堆里，听着帐外三妹细猫似的啜泣。
十七岁的少年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冻疮，渗出的血混着沙土凝成褐色的痂。
“天杀的王昶！”
帐帘被粗暴掀开，大姐姬姜裹着寒风撞进来。羊皮袄前襟裂开尺长的口子，青紫鞭痕在锁骨下蜿蜒如蛇。
她将粗陶碗砸向火塘，“去年借的三石黍米，今日要还三十石！”
混着沙粒的糊粥溅上《商君书》残卷——那是姬氏作为晋商最后的体面。
看到这里的姬发不禁想，现在距离汉灵帝驾崩还有六年，黄巾之乱尚且还早，难不成要经商不成。可是自己家早已不是京城的商贾世家，他现在也只是一个连税都交不起的难民而已。
这时三妹的身躯不断发抖，好像在做着什么噩梦。朔风卷着砂石撞在毡帐上，羊皮围子裂开的口子像垂死的嘴。
姬发把三妹姬嫱冰凉的脚揣进怀里，脓血从她冻烂的脚踝渗出来，在破羊毛毡上凝成褐色的花。
轻抚着妹妹的脚裸，听着外面加急的风声，不禁盯着帐顶漏风的窟窿愣愣出神，沙砾顺着破洞簌簌落下，在《盐铁论》残卷上堆出小小的坟茔。
同时他的头脑高速运转，思索着现在的出路和对策，不过现实往往容不得思索。
帐帘再次掀动，姐夫李蹇佝偻着蹭进来，怀里抱着的空瘪的粮袋像泄气的皮囊。
“匈奴左部...要抽七成牲口过冬...”
“七成？！”
姬姜揪住他衣领嘶吼，“去年大雪冻死大半牛羊，余下的连崽都...”
“噗嗤——”
帐外传来利刃剁肉的闷响。
一颗花白头颅滚进火塘，焦糊味混着血腥炸开。那是忠心耿耿在姬家工作五十余载的老仆姬福的头。
镶金牙的户曹王昶踏血而入，狐裘领口沾着脑浆。
“姬氏抗税，按南匈奴律——”
他靴尖踢开姬福怒睁的头颅，露出身后五名持弓的匈奴骑兵，“灭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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