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叶子。”
鬼舞辻无惨俯瞰着台下跪着的男人,漆黑无光的眸子短暂地划过一道绿芒。她在黑暗中抬起手,掌心向上,无形中似是握住了什么东西,“是时候为我所用了。”
夜凉如水。
樱叶子跪倒在地,浑身气力仿佛瞬间被抽走,她竭力支撑着身体不要完全倒下去。呼吸急促,鼻翼嗡动,胸膛强烈地起伏着。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她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男人,过度使用的眼睛开始充血发酸,有蒸腾的水汽在眼眶里凝聚,却缺少滑落的契机。
寂寞,如同病毒。
人染上寂寞,不至死,却痛苦。
只有看过光明?,才知道黑暗是什么滋味。尝过温暖的滋味?,便不再想回归寒冷。
无人理解她……好不容易有了收养她的父亲,却只是把她当做工具用罢了。
从小就因为没什么用被欺凌,现实如同冰冷的海水就要将她淹没。
人人都想她放弃,看她笑话。
可她偏不!她偏要站起来,做自己的英雄。
终于,那男人漫不经心地宣告道:“去鬼杀队做卧底吧。”
樱叶子垂眸,眼里的落寞尽落入了位居高位男人淡漠的眼里。
男人不动声色地道:“你回去吧。”
樱叶子依言离去。
回到房间,樱叶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了些许哀伤。
在她面前,一团烟雾慢慢升腾,汇聚。
这样的状况她以前从没有遇见过,也找不出如何应对的经验。
到最后,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这团烟雾凝聚成了人形。
是灵魂。
透明的灵魂。
樱叶子吓了一跳。
“你……是谁?”
未知的事物让她产生恐惧,恐惧让她的声音出现颤抖。
没有方寸大乱得益于她长时间受到的训练。
生理和思考分开,恐惧中必须保持理智。
她握紧了拳,手掌心又潮又热,在出汗。
眼睛却很快判断出这个透明灵魂的本质。
这是一个女孩子,穿着粉色和服。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她的灵魂为什么是透明的?
“你的灵魂为什么是透明的?”
“因为我被这里的鬼杀死了。”
鬼舞辻无惨暗暗观察着樱叶子。
演戏的人要时刻观察观众的反应,以此进行调节,这是戏剧成功的金科玉律。
所以,她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落寞。
鬼舞辻无惨在樱叶子离去后,就当机立断,决定披上高级拟态的伪装来试探樱叶子。她否定了自己内心深处对樱叶子的一丝尘封已久的关心。
“啊……你已经死了吗?非……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死了。”绿谷说话开始变得结结巴巴,“……是无惨命令人做的吗?”
“没关系,这不怪你。”鬼舞辻无惨说话的声音,语气,姿态,全都是小女孩该有的天真和温和,“不过,你说……无惨?是指鬼王无惨吗?”
她甚至巧妙地显露出小女孩听见“鬼王”这个称呼时,应该有的一丝恐惧。
“是的,鬼王无惨。”
“她是我的父亲。”
“……不,其实……应该说是养父才对。”
樱叶子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一丝苦涩。
就在几分钟前,鬼舞辻无惨召来了抱着琵琶的下属鸣女。
“无惨大人,叫我来什么事?”鸣女问。
“给我准备一套萝莉的衣服和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道。
“……萝莉的衣服?”鸣女产生了一丝疑虑。
“嗯,要比较可爱的那种,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无惨大人,属下这就去准备。”
鸣女顺从地退下,她第一次对鬼舞辻无惨产生了一丝恐惧。
难道说……无惨大人……对萝莉感兴趣?就和港黑的森鸥外一样?
远处的森鸥外打了个喷嚏。
鬼舞辻无惨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鸣女那里产生了变化,她只是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样的名字和说话方式才更可爱呢?
“如果我这么对其她人说的话,她们就会讨厌疏远我了吧。”
樱叶子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鬼舞辻无惨幽幽地试探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鬼舞辻无惨太残暴了,是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冷血男人,不是吗?”
“被她所杀的我,就是万千无辜之中的一个。”
樱叶子怔了怔,却突然坚定地否决道:“不,我不认为是这样!”
“她也许不是个好人……但是我觉得,我觉得她是有感情的,而且……而且,她放了小野太郎!”
鬼舞辻无惨眯了眯眼,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是个有着无趣正义感的弱者,居然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身为坏人的自己。
鬼舞辻无惨看着她认真地维护,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好了几分。
“只是放了一个无辜的人,你就这么天真吗?”
“看来你和她是一伙的,再见。”
鬼舞辻无惨淡漠地道,说着就要消失。
“不是,不是这样的!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现在才想到我的名字吗?”鬼舞辻无惨假装哼了一声,“听好了,我叫松田奈奈子。”
“奈奈子吗?是个可爱的名字呢。”
可爱?
鬼舞辻无惨想,如果有人曾告诉自己有朝一日她会被人称为“可爱”,而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一定会让那人当场去世,并且觉得她讲了个冷笑话。
然而,此时此刻,樱叶子这么说着,她却生不起半分怒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樱叶子望着自己的单纯眼眸。
鬼舞辻无惨正准备离去,却不料闯进来两个比下弦还弱小的鬼。
她们看到樱叶子对面的粉色萝莉,不由想刁难一些樱叶子。
然而,没等她们开口,她们的血液就开始警告般地悸动起来。
两个小鬼惊愕至极,那个粉色萝莉,是无惨大人!
大人又变了形态!
她们正要下跪,鬼舞辻无惨却抢先道:“樱叶子,你不用紧张,因为我是游魂的关系,似乎只有你能看到我。”
“诶?是吗?”樱叶子疑惑地道,却发现两个鬼怔在那里。
两个鬼瞬间会意,假装镇定道:“绿谷君,我们正好路过,你一个人对着空气说什么呢?”
樱叶子不理她们,对无惨道:“万一这里的鬼发现你,可能会杀了你的,到时候你可以躲到我的身后。”
两个鬼抽了抽嘴角,她们没听错樱叶子说的话吧?
她是在保护无惨大人?
无惨大人怎么可能用得着她保护?
可事实证明,她们错了。
樱叶子道:“奈奈子,你走吧,我们下次再见。”
鬼舞辻无惨警告般地瞥了两个鬼一眼,道:“好。”
两个鬼:这真的是无惨大人吗?
然而,鬼舞辻无惨没给她们思考的时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然后,另一个房间。
鬼舞辻无惨召来这两个小鬼。
两个小鬼瑟瑟发抖:“那个小鬼叫您奈奈子,无惨大人!需要我们帮你收拾她吗?”
无惨眯了眯眼,沉声道:“奈奈子,是你们能叫的吗?”
童磨看着两个小鬼当场去世,笑道:“哎呀~真是太有趣啦~”
无惨以“月彦”先生的名义向??高中申请,让樱叶子参加鬼杀队的训练。
鬼杀队培训师和??高中在几年前达成了共识,共同对付黑暗势力。
……
樱叶子走在上山的路上,突然迎面撞到了一个红发少年。
“砰。”
两人狠狠撞在了一起,滚做一团。
樱叶子有些尴尬地爬起后,听到红发少年的呼喊声。
“祢豆子!祢豆子!”那红发少年焦急万分地道。
祢豆子?樱叶子思忖片刻,这似乎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她巡视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少女道:“你在找那个女孩子吗?”
“啊……是的,谢谢你。”红发少年朝着樱叶子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祢豆子。
她转过头来,对着樱叶子温柔一笑,似暖阳般温暖。
她一笑,吓得樱叶子不轻。
她她她……不就是鬼杀队的那个炭治郎吗?
好在樱叶子克制住了,没表现出来。
“你就是??高中的樱叶子吧,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做灶门炭治郎。”
炭治郎柔声道。
“刚刚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樱叶子怔了怔,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一股暖意不由流入了心中。
“因为师父有事,所以这次由我来领你入门,做些能参加鬼杀队选拔的训练。”
“是……师父!”樱叶子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炭治郎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总觉得你的气味有些熟悉,也许是一见如故的感觉吧。”
樱叶子顿时有些尴尬地道:“对,也许吧,我也觉得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其实……是因为上次在战场上见过,我差点被你杀了……
樱叶子暗暗想道。
“刚刚,谢谢你,炭治郎。”樱叶子想了想,道,“另外,很高兴认识你,炭治郎。”
樱叶子温柔地笑了笑,对着炭治郎伸出了手。
炭治郎笑了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出久君。”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温柔的少年默契相视,会心一笑。
东边的太阳缓缓升起,暖意笼罩了整个世界。
鬼舞辻无惨回忆起,自己最初和樱叶子相遇的时候。
这是哪儿?
樱叶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中透出一丝茫然。
四周都是庄重精贵的红木家具,就像是来到了古代一样。
这里……不是我家!
樱叶子被惊得一下子睡意全无。
她怔怔地看着一个少年走近自己,小心地道:“你怎么了?月彦大人?”
月彦……?大人……?
樱叶子深吸一口气,急促地问道:“那个……可以请问,现在是哪儿吗?”
那少年有些迷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回大人,这里是产物敷家。”
产物敷家,她记得是以前才有的大家族。
看到那些古代才有的家具,樱叶子一下子慌了,她更急地问:“现在是什么时代?”
“回大人,平安时代。”
那少年更加迷惑了。
平安时代……骗人的吧……
樱叶子被震得呆了,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手脚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手臂在往前移的同时,紧张地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桌上的碗。
“砰。”
清脆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沉寂。
看着樱叶子下意识地走近自己,那少年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颤了颤。
樱叶子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道:“你在害怕什么?”
闻言,少年的眼睛悄悄瞟了一眼地上的碗,当即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大人,请大人饶恕我!我是新来的仆人,不知道没有大人的允许,不可以擅自说话。请大人不要生气!请大人饶恕!请大人饶恕……”
樱叶子听着她不断的重复着“请大人饶恕”,一时间更加不知所措了。
樱叶子摇了摇头,虽然她心里也又慌又乱,比少年还要害怕。
但她还是尽量给了少年一个让她安心又温柔的笑容:“没事,我没生气。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大人吗?”
少年却不信她的话,看着樱叶子的眼里多了几分恐惧:“回大人,您是产屋敷家的次子,产物敷月彦。在下是您的仆人,自然要叫您大人的。”
樱叶子想了想,道:“麻烦你……快给我找一面镜子来。”
那少年听到樱叶子说“麻烦你”,有些惶恐不安,但还是依言拿来了镜子。
“大人,您的镜子。”少年将一面铜镜递给了樱叶子。
樱叶子这具身体的脸本就不错,因为久病沉郁的缘故,脸色苍白,才令人闻风丧胆,觉得这张脸恐怖无比。
然而樱叶子占据了身体后,表情不再那么阴郁了,这张脸竟有几分邪异妖冶的俊美。
她抬眸,看到少年依旧轻微颤抖着,眼神不自觉地躲闪。
看来身体原来的宿主给人留下的恐怖印象根深蒂固啊……
樱叶子微不察觉地叹了口气,不由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产物敷家族,没有听说过呢……
樱叶子在内心分析着,并深深记下了这个名字——“产物敷月彦”,以免日后出现纰漏。
遥远的平安时代,没听说过的家族……这下可麻烦了呢。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樱叶子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乐观一点,樱叶子,也许这个少年在骗自己,这不过是一场玩笑,一个恶作剧,或者是一场梦。
樱叶子狂奔出屋子,不顾身后少年的惊呼声。
“咳咳咳咳……”
这具身体似乎受不了风寒,一接触到外面冰冷的空气,就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滴答,血从樱叶子的口中滴落。
院子里,一片古建筑,提醒着樱叶子这不是一个玩笑,也不是一场梦。
然而,来不及思索更多,樱叶子这具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她晕了过去。
樱叶子醒来后,那位少年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大人,请大人饶恕我,没有看好大人是我的错……”
樱叶子思索着,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她必须得先适应这个陌生的地方。
樱叶子决定先从改变这个仆人对自己的害怕开始。
于是她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仆人道:“回大人,在下的名字不值一提。在下叫鹤田凉助。”
樱叶子对她温和笑了笑:“凉助君,我允许你以后在我面前擅自说话。”
鹤田凉助惊疑不定地看着樱叶子。
这位大人跟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不是说残忍暴虐,脾气火爆吗?
鹤田凉助小心翼翼地回给了樱叶子一个笑,看樱叶子没有大发雷霆,下令对她实施酷刑后,才逐渐放下心来。
她想,也许传言就是越传越离谱吧……其实这位大人很温柔,也很好相处。
鹤田凉助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正安静地栖居在躯壳的一角,沉睡着。
樱叶子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凶。
鹤田凉助听着咳嗽声,手脚都有些微微发冷。
鹤田端来了一碗药,对樱叶子道:“月彦大人,您的药。”
樱叶子接过鹤田凉助端来的药,感激地对她一笑:“谢谢你。”
鹤田凉助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樱叶子喝完了药后,道。
“是,大人。”鹤田凉助依言退下。
樱叶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的恐惧终于涌了上来。
如果……永远回不去该怎么办?
她想到妈妈对她说:“樱叶子君,一定会拥有很厉害的异能呢。”
“樱叶子君,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你才会没有异能。”
这么温柔的妈妈,她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我一定要尽快回去!
樱叶子暗暗下定了决心。
正当樱叶子准备躺下休息时,一个冷漠克制、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是谁?”
什么?什么声音?是谁在说话?!
樱叶子慌乱地想道,巡视了一圈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
“你占据了我的身体。你有什么目的?”
这声音道,樱叶子听不出喜怒。
樱叶子一下子被问得怔住了,目的?她的身体?
“你……你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吗?”
“嗯。”那声音淡淡地道。
产屋敷月彦久病不愈,长期的绝症摧残着她单薄的身心,把她折磨得心灵扭曲阴郁。
虽然心已经死了,但产物敷月彦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
她尤其不喜看到比她身心健全的仆人在她面前行动自如。
一种名为嫉妒的恶之花,悄然在心灵的沼泽上生长。
向夜而生,沉沦罪恶。
她砍去仆人们的手脚,欣赏着她们的绝望,就像品味上好的茶一般。
不疾不徐,嘴角轻勾。
她掩盖着自己脆弱不堪,破碎琉璃一般的心灵。
“为什么我会在你的身体里?”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声音彬彬有礼地道,透着淡淡的疏离。
樱叶子有些沮丧,你也不知道?我无意占据你的身体,我很抱歉,产物敷先生。
“无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
产物敷月彦不带情绪地道。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绝望、痛苦与脆弱。
她不想死。
为什么她必须得死?为什么死的必须是她?
既然她没来由地得死,那凭什么其她人能没来由地活着?
凭什么她的仆人能比她活得更长久?
她绝望,她痛苦,她质问。
别人安慰,别人问候,别人嘲讽。
却从来没有人伸出一只手,为她早已破碎不堪、满目狼藉的心灵上药。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光,温暖过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干脆堕入罪恶的深渊,永远行走在黑夜里?
月彦先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呢。樱叶子想。
产物敷月彦闻言,沉默了。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樱叶子有些好奇。
嗯。因为某种原因,只有你能听到我说话。
“不好意思,容我问一句,怎么称呼你?”
产物敷月彦道。
产物敷月彦深深地恐惧着死亡。
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
她的存在,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
既然没人在意,既然得不到光的温暖,就干脆把别人的光毁掉,让世界陷入黑暗。
我想活下去,我还没有真正存在过,凭什么我就得死了?
“我叫樱叶子,很高兴认识你。”
沉默。
产物敷月彦道:“樱叶子,很高兴认识你。”
面容俊美的鬼舞辻无惨,依靠血鬼术,注视着樱叶子的行踪。
她森冷狠绝的眼眸,在看到樱叶子和炭治郎微笑着握手后,散发着隐隐的怒意。
她是我的东西。
炭治郎,这个杀鬼人,很碍眼。
敢碰樱叶子,她想亲手把炭治郎的双手折断。
这时,鬼舞辻无惨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对你的惩罚。”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透着冰冷与狠毒:“你是谁?”
那声音轻飘飘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想让樱叶子在你面前死亡吗?”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你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吧。
每一次樱叶子都会在你面前而死,这种滋味怎么样呢?”
鬼舞辻无惨语气凉薄,冷笑道:“一个不听话的樱叶子死了,还有下一个听话的樱叶子。”
“你确实,无可救药。”
那声音冷冷地道,随后鬼魅般消失了。
鬼舞辻无惨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
她有一世遇到樱叶子时,还是个人类。
那时,鬼舞辻无惨是个贵族少爷,却被病痛折磨得脾气暴戾。
因为久病,她面色苍白,配上深邃的眼眸,如同一个厉鬼。
她无法望尽春花秋月,夏花冬雪。
她看到的风景永远是单调的屋内华贵设施,刺鼻难闻的药水味。
这天,医生来看她。
她咳得厉害,咳嗽声凄清冷冽。
她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发出了令医生手脚发冷的刺耳惨叫。
“啊……啊!————”
地板已被鬼舞辻无惨咳出的鲜血浸透。
她面色惨白,虚弱地紧紧皱眉,倒在了床上。
良久,医生叹了口气,说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樱叶子是那时穿越的,她从空中掉了下来,砸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上。
鬼舞辻无惨身体赢若,被砸得剧烈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几滴鲜血。
樱叶子充满歉意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真的……真的万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瞬间,来了几十个人,围住了樱叶子。
然而,樱叶子不费吹灰之力,把那群人都轻易打败了。
鬼舞辻无惨脸色一沉,她拥有如此强健的身体,为何要卑微地对她连连道歉?
樱叶子看着鬼舞辻无惨瘦弱单薄的身躯。
无惨咳出的大滴鲜血染红了地面。
樱叶子真心实意地担忧道:“你没事吧?”
她温柔而关心的眼神不似作伪。
樱叶子流露出了明显受伤的表情:“抱歉,我不该冒犯你。也许,你有难言之隐吧。”
鬼舞辻无惨的怒气淡了一些。
为什么,在樱叶子小心翼翼的道歉下,她的怒气缓缓消散了?
没等她继续思考,樱叶子就悄然消失了。
又过了许久,樱叶子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时,医生对她叹气说着:“非常抱歉,你命不久矣。”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绝望而又脆弱。
这是她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的表情。
然而,樱叶子却在那时出现了。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竟然有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你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
樱叶子却摇了摇头,道:“不要放弃啊,我相信你会恢复健康的。”
“相信我会恢复健康?”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露出了真的有几分像人的感情一样的神情。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体……那次让你受伤了,真的很抱歉。”樱叶子依旧小心翼翼地道着歉。
“抱歉……有什么用?”鬼舞辻无惨淡淡地道,“抱歉,能让我活下来吗?”
“为什么我……非得死不可啊?”
鬼舞辻无惨道,她的声音有着一丝绝望痛苦。
此时此刻,她像千万个即将死去的人类一样,绝望而痛苦,脆弱而无助。
“你一定会有救的!我真的很抱歉当时掉下来砸到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帮助你活下来,就当是我的歉意吧。”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不断道歉。
樱叶子不断道着歉。
“医生,真的没有让她恢复健康的方法吗?”
“有是有,青色彼岸花可以医治。”
“不过,青色彼岸花需要付出人的生命才可以摘到,需要用鲜血浇灌,让人食用。”
鬼舞辻无惨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嘲讽:“你现在还要救我吗?”
樱叶子怔了怔,随即坚定而温柔地道:“要!”
“为什么……你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因为,你露出了一种要求救的表情。”
“无惨,希望你,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阳光照了进来,樱叶子温柔地笑着道。
鬼舞辻无惨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直到医生沉默地将樱叶子的尸体和沾满了鲜血的青色彼岸花交给鬼舞辻无惨时,鬼舞辻无惨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才有了一丝龟裂。
冷漠的面具龟裂后,她的脸是一种空洞的无助和脆弱。
脆弱?呵。
为什么我必须得死?
在医生的沉默中,她咽下沾满了樱叶子鲜血的青色彼岸花。
那曾经如暖阳般温暖的血液,变得极度冰冷。
一开始,鬼舞辻无惨感觉身体没什么变化。
第二天,医生替鬼舞辻无惨把了把脉,道:“你的病好了。”
“好了?”
鬼舞辻无惨的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可置信的狂喜。
她这时才看向医生毫不喜悦的瞳孔,道:“那个少年在哪里?”
“死了。”医生努力平静地道,眼神中充满了忧伤。
鬼舞辻无惨彻底怔住了,死了?
为了救她,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她叫什么?”鬼舞辻无惨问道。
“不知道。”医生摇了摇头。
不知道?
鬼舞辻无惨因复生而喜悦的脸顿时僵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绿发少年的名字。
绿发少年却因她而死。
鬼舞辻无惨这样残忍无情的人,杀过无数人,折磨过无数人,都从没慌过,忏悔过。
可是这一刻,她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后悔,淡淡的害怕。
她第一次有了比自己死亡更令自己害怕的事情。
后悔什么?后悔有个傻子救自己而死?
害怕什么?害怕一个傻子离开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她的心却狠狠揪在了一起,抽痛得无法呼吸。
鬼舞辻无惨笑了起来,笑声毫无欢喜,甚至不像笑声。
反而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发出的哭声。
她第一次轻柔地抚上樱叶子的尸体,那尸体上血还温热着。
多么温暖,多么美丽的鲜血啊。
可是鬼舞辻无惨的手突然极度冰冷,全身上下都极度冰冷。
好像死的不是樱叶子,而是鬼舞辻无惨一样。
死的也许真的是鬼舞辻无惨。
她的灵魂早已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只留一具没有心脏的空壳。
“把她的尸体保存在福尔马林里。”鬼舞辻无惨转头对早已吓傻的医生道。
无惨紧紧握住樱叶子的双手,这双手还留有余温,带着罪与爱的温存。
“你叫什么?”
可是到鬼舞仕无惨死前,都无人回答。
鬼舞辻无惨康复后,变得沉默寡言。
但是,无惨的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无惨再也不残酷暴虐地折磨她们了。
鬼舞辻无惨死前,樱叶子和她的最后一次对话不断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你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只是因为,你露出了一种要求救的表情啊。”
那是,她行走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唯一的一束温暖的光。
鬼舞辻无惨紧紧抱着樱叶子冰凉的尸体,心满意足地死去。
死前,鬼舞辻无惨如水墨画般精致好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淡淡的笑容。
鬼舞辻无惨清晰地记得,樱叶子说话时,那一头充满生机的眼眸,是鬼舞辻无惨多病惨淡的一生中,看到过最鲜活的眸子了。
鬼舞辻无惨再也无法看到。
一切美好的回忆,成为过去后,都将成为痛苦的回忆。
之前有多么多么欢欣雀跃,之后就有多么多么刻骨铭心。
纵使她身体恢复后,走过万水千山,也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么充满生机的翠绿。
再也、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了。
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后,终于,鬼舞辻无惨终于愿意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爱】这种愚蠢的东西的。
而他也想握住属于他的光,可是她死了,消失了。
于是,无惨变得越来越心理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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