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月。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与他记忆中那个时刻处于崩溃边缘、异常横行的旧世界相比，眼前的景象堪称……和平。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空气中弥漫着热狗和尾气的混合味道，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黄色的出租车像工蜂一样穿梭不息。
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疲惫、或麻木、或期待的表情，与任何一个现代都市的居民并无二致。
“相对而言，”萧岚走在人行道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神平静地扫过周遭的一切，“这里的‘异常’，似乎更倾向于……摆在明面上？”
神盾局那无处不在又试图隐藏的监控网络。
斯塔克工业那炫耀般矗立的总部大厦，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尖端科技与……潜在的失控风险。
还有那些零星流传于网络和街头巷尾的，关于超级士兵、绿色大块头、以及某个挥舞着锤子自称神明的金发大汉的都市传说。
这个世界，并不缺乏属于它自己的“异常”。
只是，它们的表现形式，似乎与他曾经收容的那些扭曲逻辑、颠覆认知的“项目”有所不同。
至少，绝大多数人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秩序。
这已经比他那个需要基金会付出巨大代价、时刻紧绷神经才能勉强维持脆弱平衡的旧世界，好上太多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当萧岚不经意间抬起头，望向天空时，即便是他那早已被无数次生死、无数次面对不可名状之物锤炼得古井无波的心境，也骤然掀起了一丝涟漪。
那是什么？
蔚蓝的天穹之上，一片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屏幕？
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全息质感，边缘模糊地融入晴空，横亘在城市上方，宛如一道悬挂于天际的数字瀑布。
其面积之广阔，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城市的天空，上面似乎还流动着某些难以辨认的光影和数据流。
这东西……
萧岚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收缩。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绝非当前地球科技所能造就的奇观。
其规模、其能量波动、其存在方式……都隐隐透着一股“异常”的味道。
一个如此庞大、如此显眼的异常造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在天上？
他立刻警惕地观察四周。
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步履匆匆，聊天说笑，或者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人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没有人流露出丝毫的惊讶或恐慌。
仿佛……那块足以让任何初见者心脏骤停的巨大天幕，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屏蔽普通人感知的隐蔽措施？还是……”萧岚眉头微蹙，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几种可能性，“这个世界的居民，已经对这种程度的‘奇观’习以为常了？”
考虑到这个世界存在神盾局、斯塔克工业、超级士兵计划乃至人工智能觉醒等一系列“超常识”事件……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大概，是真的习惯了。
就像旧世界的人们，对基金会为了掩盖收容失效而编造的“瓦斯泄漏”、“极端天气”等拙劣借口，也总是能轻易接受一样。
人类的适应性，有时候确实强大得可怕。
萧岚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惊愕从未发生。
他需要更多信息。最快捷的方式，永远是融入人群，倾听观察。
他走进街角一家看起来颇有格调的咖啡馆。
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
萧岚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开阔，既能观察街景，也能不动声色地继续留意头顶那片诡异的天幕。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这个新世界的初步信息，评估着潜在的风险与机遇。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嘿！小伙子！”
萧岚抬眼望去。
坐在他对面桌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大叔，正端着自己的咖啡杯，一脸自来熟地朝他笑着。
大叔的目光顺着萧岚刚才注视的方向，也瞟了一眼窗外那片巨大的天空屏幕，然后用一种“我懂你”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你也很在意吧？你的……前世？”
“嗯？”萧岚微微一怔。
前世？
这个词，让他感到一丝错愕和不解。
他不动声色，只是用一种略带茫然的眼神看向对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模糊的反应，往往能诱使对方说出更多信息。
果然，那大叔见他似乎没听懂，热情更是高涨，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萧岚对面的空位上，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溅出几滴褐色的液体。
“嗨呀！装什么糊涂呢！”大叔哈哈一笑，露出一口被咖啡染黄的牙齿，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就是那个！那个‘前世曝光天幕’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瞒你说，我啊！前世可厉害了！是个纵横星海的宇宙海盗头子！手底下管着好几艘歼星舰呢！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既惋惜又带着点炫耀的复杂表情：“最后死在一场该死的甲烷星云大爆炸里了！你说这气不气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哈哈哈！”
萧岚：“……”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曝光……前世……的天幕？
宇宙海盗？甲烷星云大爆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异常种类千奇百怪，足以毁灭世界的项目层出不穷，但……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能够“曝光前世”的玩意儿。
这块悬在天上的巨大屏幕，其功能……竟然是这个？
这性质，已经不是简单的“异常科技造物”或者“大型幻象”能够解释的了。这涉及到灵魂、轮回、信息追溯……其背后的水，深得可怕。
看着眼前唾沫横飞、还在滔滔不绝讲述自己“辉煌过去”的大叔，萧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需要更多关于这个“天幕”的情报。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萧岚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个……‘天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哦！你说这个啊！”大叔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倾听者，谈性更浓了，“也没多久！大概就是……嗯，奥创那档子破事儿闹完之后没多久吧？具体哪天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唰’一下，它就出现在天上了！”
“一开始大家也吓得够呛，以为又是外星人入侵或者哪个疯子科学家的杰作呢！”大叔灌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后来发现它也没啥动静，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吧，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它就会‘嗡’地亮一下，然后随机挑一个‘幸运儿’，把他（她）的‘前世’给放出来！跟放电影似的！”
“一开始还挺轰动的，毕竟谁不好奇自己的上辈子是啥样？不过啊……”大叔咂了咂嘴，“后来大家发现，这玩意儿好像特别‘偏心’！曝光的，几乎全都是些大人物！或者……本身就挺不平凡的家伙！”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就说那个托尼·斯塔克！钢铁侠！亿万富翁！天才发明家！你知道他前世是啥吗？”
大叔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天幕上说啊，他前世是个野心勃勃、想要毁灭半个宇宙的邪恶博士！啧啧啧……你别说，跟他年轻时候当军火商那股狠劲儿，还真他妈有点像！”
“还有那个谁……美国队长？据说前世也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不过具体是啥，放了一半信号就断了，吊人胃口！”
“久而久之嘛，”大叔摊了摊手，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也就习惯了。反正也轮不到咱们这些普通人，就当看个乐子呗！现在啊，这‘天幕放映’，都快成咱们，乃至全世界最火爆的……嗯，怎么说呢？综艺节目了！”
综艺节目？
萧岚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巨大的、散发着难以言喻压迫感的天幕。
将潜在的、足以颠覆世界观的“前世信息”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还被当成了娱乐？
这个世界的人们……心可真大。
或者说，是被层出不穷的超常事件，磨平了对“异常”的敬畏心？
但萧岚绝不会掉以轻心。
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前世曝光天幕”，其危险性，可能远超什么外星入侵、人工智能叛乱。
因为它触及的，是比物理毁灭更深层的东西——信息、历史、甚至……现实本身。
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城市上空那巨大的天幕，忽然光芒一闪！
原本模糊流动的数据流骤然变得清晰，开始汇聚成型！
咖啡馆里，原本低声交谈的人们，包括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大叔，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抬起头，望向窗外。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新一轮的“前世曝光”，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天幕上，又将揭示谁的过往？
萧岚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微苦的液体，眼神深邃如夜。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在那片正在变幻光影的巨大天幕上。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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