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仙典仪的准备工作繁琐而讲究。
钟离带着苏清月三人穿梭在璃月港的街道上，时而驻足讲解某处建筑的历史，时而点评路边摊贩售卖的古玩真伪，渊博的知识和从容的气度，让队伍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请仙典仪所用的香膏，需取‘霓裳花’的花蕊，辅以‘琉璃袋’的粉末，再以‘清心’的花瓣浸泡过的泉水调和，方能得其清雅悠远之韵。”
钟离在一处贩卖香料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拿起一盒包装精致的香膏，细细端详。
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来了贵客，连忙热情招呼：“这位先生好眼力！这可是我们‘不卜庐’特制的‘凝神香’，每年请仙典仪专供，用了都说好！”
钟离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
“嗯，成色尚可，用料也算地道。”他放下香膏，转向苏清月，“按照传统，观礼前需焚香沐浴，以示敬意。这‘凝神香’，正合此用。”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哦豁？要买东西了？岩王爷该不会……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草！别说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背包里就剩几万摩拉了！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买香香？可莉喜欢香香的！
苏清月操控着安柏，看着钟离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也咯噔一下。
不会吧……
“老板，这‘凝神香’，我们要了。”钟离对摊主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
摊主笑开了花：“好嘞！承惠，两万摩拉！”
两万？！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两万？？？抢钱啊！一盒香要两万？！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卧槽！两万！我他妈全部家当就三万多！这怎么搞？！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好贵……
就连苏清月也皱起了眉头。
两万摩拉，对于现阶段的玩家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跑图锄大地半天，可能也就赚个几万摩拉。
这剧情任务，直接就要薅走两万？
摊主搓着手，目光期待地看着钟离。
钟离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袋。
空空如也。
“唔……”他沉吟了一下，那双金色的眼眸看向旅行者（在队伍里，默认是苏清月代表），语气依旧温和，“今日出门匆忙，未曾携带摩拉，看来，要劳烦旅行者代为支付了。”
来了！
他真的来了！
那个经典的“我什么都懂但我没钱”的桥段！
只是，这一次，代价是真金白银的两万摩拉！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草！草！草！真就一分钱不带啊！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我不服！凭什么啊！这是主线任务！强制收费？米忽悠你想钱想疯了吧！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钟离大哥哥……没带钱吗……
世界频道也同步炸锅了。
显然，不止苏清月的小队遇到了这个情况。
【世界频道】丘丘人今天讲道理了吗：谁懂啊！刚被钟离的颜值迷得神魂颠倒，转头就被他背刺两万摩拉！这什么人间疾苦！
【世界频道】派蒙才不是应急食品：不是，这合理吗？主线任务强制玩家掏钱？还两万？我一个萌新哪来这么多钱！
【世界频道】今天出金了吗：我他妈刚氪金抽了卡池，背包比脸都干净！这任务不让做了是吧？@观测者你出来！解释解释！
【世界频道】西风骑士团扫地工：笑死，刚才还在舔屏，现在就破防了？这就是“真实”的代价吗？爱了爱了（狗头）
【世界频道】岩王帝君厨：呜呜呜，虽然但是，帝君他老人家不食人间烟火，不懂金钱也很正常嘛……我付！我付还不行吗！别骂了别骂了！
【世界频道】氪金大佬：两万很多？穷逼就别玩游戏了，这点钱都付不起？
【世界频道】肝帝无所畏惧：麻了，刚挖矿回来，正好够付，策划你牛逼，算准了我们玩家的心理是吧？
愤怒、不解、嘲讽、维护……各种情绪在世界频道交织。
摊主还在等着收钱，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钟离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没钱而感到丝毫尴尬。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月大佬！怎么办啊！我……我真不够两万啊！我只有一万八！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我也……我刚强化了武器，就剩一万多了……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可莉……可莉的摩拉都买炸弹材料了……
苏清月看着队伍频道里队友们的窘境，又看了看钟离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她知道，这绝对是策划故意的。
卡住玩家的资源，逼迫玩家做出选择。
要么，去肝，去氪，凑够摩拉。
要么，卡在这里，主线无法推进。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支付界面。
她摩拉还算充裕，替队友垫付倒不是问题。
但这种感觉，极其憋屈。
就像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你掏钱，还得笑脸相迎。
然而，就在她准备点击确认支付的时候，“提瓦特第一非酋”突然在队伍频道里喊道。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等等！月大佬！别付！我他妈就不信了！一个NPC还能逼死玩家？！我就不给！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苏清月停下了手指。
她看到“提瓦特第一非酋”操控着他的角色，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钟离。
虽然游戏里不能直接对话NPC，但他的行为表达得很清楚：我不付钱。
摊主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钟离的眼眸，淡淡地扫过“提瓦特第一非酋”的角色。
没有愤怒，没有不悦，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也如同系统提示一般，在“提瓦特第一非酋”的屏幕上跳出文字。
“契约已定，当守其约。”
“既然无意履行交易，那便不必同行了。”
话音刚落。
“提瓦特第一非酋”的角色头顶，那个金色的任务指引图标，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他的屏幕中央弹出了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框。
【系统提示：因未能履行任务契约（支付摩拉），您已暂时失去参与当前魔神任务‘浮世浮生千岩间’的资格，请在达成任务条件后，重新尝试接取。】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卧槽？？？？？？？？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拉黑了？？？我他妈被NPC拉黑了？？？就因为没付钱？？？
震惊，愤怒，难以置信。
队伍频道里只剩下他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真……真拉黑了？就因为没付钱？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非酋哥哥……任务……做不了了吗？……好可怕……
苏清月看着站在原地，头顶任务指引消失，一脸懵逼的“提瓦特第一非酋”的角色。
钟离如同没事人一样，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目光转向苏清月和剩下的队员。
“时辰不早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我们该去购买护身符，然后前往预定的观礼位置了。”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却又“真实”的NPC，感觉璃月的天空，似乎都阴沉了几分。
她默默打开钱包，再次选择了支付。
这一次，是为了三个人。
加上她自己，每人两万，一共六万摩拉。
肉疼。
背包里的摩拉瞬间蒸发了一大截，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跑图、开箱、做委托攒下来的。
但更让她心寒的，是这种明知被坑，却不得不跳下去的感觉。
反抗的玩家被无情地踢出局，留下来的，只能乖乖遵守这套由“观测者”强加的“真实”规则。
【队伍频道】非酋战神月月：非酋，你……要不先下线缓缓？或者……重新登录试试？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沉默了很久）……没事，月大佬，你们先做。
他的角色站在原地，头顶再没有任务标记，显得孤零零的。
【队伍频道】提瓦特第一非酋：我……我他妈去挖矿了！草！不把这口气挣回来老子不姓非！
屏幕上，那个原本因为愤怒和破防而显得有些颓丧的角色，突然像是被某种强烈的意志驱动，愤愤地转身，朝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方向跑去。
那是璃月矿点最集中的区域。
他的背影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勇。
钟离对此，依旧毫无反应，他只是领着苏清月、给个痛快吧策划和可莉单推人，走向了那个卖护身符的小贩，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
【队伍频道】给个痛快吧策划：……非酋哥们……一路走好……不对，一路挖好……
【队伍频道】可莉单推人：非酋哥哥……加油哇……
苏清月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钟离的脚步，她知道，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安慰能够缓解的。
那种被游戏机制公开羞辱和惩罚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玩家感到恶心和愤怒。
阳光依旧明媚，玉京台依旧庄严。
街道两旁的NPC们还在忙碌着，为即将到来的请仙典仪做最后的准备。
空气中飘荡着食物和香料的混合气味，是一种繁华盛世独有的喧嚣。
然而，苏清月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冰冷的滤镜。
这片“真实”的提瓦特大陆，开始露出它冰冷而残酷的獠牙。
它不再是一个无条件包容玩家的虚拟世界，它有了自己的规则，自己的意志，甚至……自己的“恶意”。
而他们这些玩家，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旅行者”，而是被审视、被筛选、被摆布的“客星”。
钟离在小贩那里停下，苏清月心痛地再次支付了三份护身符的钱。
“护身符，取天地灵气，蕴含平安之意。”钟离接过护身符，递给三人，“观礼之时，佩戴此物，可得心安。”
他的话语依旧平静，仿佛手中递出的不是冰冷的道具，而是某种古老的祝福。
苏清月接过护身符，看着上面古朴的纹路。
心安？
在这种被游戏机制和NPC联合背刺的情况下，如何心安？
他们按照任务指引，来到了玉京台的观礼区域。
这里视野开阔，正好可以看到高台上的一切。
已经有不少NPC聚集在这里，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仪式。
“请仙典仪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岩王帝君的神谕，至关重要。”
“你们说，今年的神谕会是什么？”
NPC们的对话，也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隐隐的担忧。
钟离站在观礼台边缘，望着高台的方向，神情肃穆。
“请仙典仪，即将开始。”他低声说道，“这是璃月千年来，与帝君维系契约的方式。”
“契约……是吗？”苏清月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词。
游戏里，玩家与游戏公司之间，也有契约。
玩家付出时间、金钱和热情，期待获得乐趣和沉浸感。
游戏公司提供内容、服务和体验，但现在，这个契约似乎被单方面撕毁了。
取而代之的，是“观测者”强加的新规则——“真实”的契约。
而违反这个新契约的玩家，就会被无情地惩罚。
璃月的“真实”，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这场由“观测者”主导的，以玩家情绪为燃料的“修复世界”计划，似乎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苏清月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即将开始的请仙典仪。
她感觉自己，已经不仅仅是在玩一个游戏了。
她好像真的被卷入了某个巨大的，不可知的事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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