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那扇歪斜的木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刘莽执事那张横肉堆积、充满不耐与恶意的脸,也隔绝了那堆散发着浓烈恶臭、如同小山般的腐苔草。但隔绝不了的,是陈锋背上那沉甸甸、几乎将他单薄身躯压垮的破藤筐里,属于林默的那份“收获”。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沼泽残留的腐臭气息,刀子般刮过癸字班宿舍区坑洼不平的泥地。陈锋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沾满泥浆的里衣,混着泥浆干涸后板结在皮肤上的污垢,带来刺痒和粘腻。他背上那个巨大的破藤筐里,近二十斤湿漉漉、散发着腥甜恶臭的腐苔草,如同压在他身上的墓碑。
林默沉默地跟在陈锋身后半步。他的状态看起来比陈锋稍好一些,至少步履还算平稳,但那也只是表象。体内,三道深入骨髓的冰寒印记——眉心、心口、丹田——如同三颗嵌入血肉的冰钉,持续散发着微弱却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和精力。识海中,那沉重如山的土黄色烙印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精神核心,带来一阵阵深沉的疲惫和隐痛。
【叮!】
【寒髓印记持续侵蚀中……源能自动流转抵抗……侵蚀效果微弱抵消。】
【精神烙印负荷持续……精神稳定性下降……】
【被动吸收转化状态稳定(目标叶清雪杀意、贪婪、追踪欲持续)……源能 0.2…… 0.1……】
【当前反噬点:6!】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背景噪音,在意识深处持续回荡。荒诞的是,正是叶清雪那无时无刻、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恨意和贪婪,转化而来的源能,勉强维持着他在这双重内部侵蚀下的脆弱平衡。
“呼……呼……”陈锋终于支撑不住,踉跄一步,将背上沉重的藤筐卸下,重重顿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扶着旁边一堵半塌的石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在昏暗月光下显得惨白,“不……不行了……林默……歇……歇会儿……这鬼东西……太沉了……”
林默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陈锋背上那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藤筐,又落回自己手中那个相对小一些、同样装着近十斤腐苔草的破筐。他沉默地将自己的筐也放下,走到陈锋身边,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试图分担那巨大藤筐的重量。
“别……别动!”陈锋却猛地抬手拦住了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喘息后的沙哑,“你……你伤的比我重……我能行……就是……就是缓口气……”他努力挺直佝偻的腰背,但双腿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虚弱。
林默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陈锋那强撑的样子,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泥浆和汗水中混杂的、不易察觉的血痕(那是被刘莽鞭梢扫到的),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关切和疲惫。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林默的心脏。愧疚?感激?还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感?
他最终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投向宿舍区深处那片更加破败、紧挨着恶臭沼泽的石屋群。属于他的那间“墓穴”,就在最黑暗的角落。叶清雪的追踪印记如同悬顶之剑,他不能,也不敢再将这份致命的危险引向陈锋。
“陈锋。”林默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干涩平静,“筐,给我。”
“啊?”陈锋一愣,随即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说了我能……”
“给我。”林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那个巨大藤筐的一边藤条,入手冰冷粗糙,沉甸甸的分量透过掌心传来。他没有动用体内那微弱的源能,只是凭借着被源能滋养后恢复了些许的体力,以及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猛地发力!
沉重的藤筐被他硬生生从地上提起了一小半!
陈锋被林默这突然的动作和展现出的力量惊得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赶紧伸手抓住了筐的另一边:“一起!一起抬!妈的,这该死的鬼地方!”
两人合力,抬着那散发着恶臭的巨大藤筐,如同抬着一具沉重的棺椁,在冰冷的月光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癸字班宿舍区深处。脚步沉重,呼吸粗重,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泥泞里。
终于,两人来到了陈锋那间稍显完整的石屋门口。陈锋掏出钥匙(一块磨薄的石片),费力地拨开简陋的门闩,推开那扇歪斜的木门。
昏黄的油灯光芒混合着劣质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涌出,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屋内狭小、简陋,地面铺着干草,墙角堆着两人破旧的行囊,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能称之为“庇护所”的地方。
两人合力将沉重的藤筐拖进屋内,恶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陈锋如同虚脱般,一屁股瘫坐在干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总算……总算他妈的弄回来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混合物,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散发着恶臭的藤筐,“明天……明天还要交到库房……刘莽那狗东西……”他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林默没有坐下。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屋内昏黄的灯光,身影被拉长,投在门外冰冷的泥地上。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投向沼泽边缘那片扭曲枯树林的方向。虽然距离遥远,感知模糊,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带着贪婪探究和锁定意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依旧牢牢地系在他身上!
叶清雪……她还在看着!
如同黑暗中的幽灵,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收割的时机。
【寒髓印记……】林默的意识沉入体内,那三处冰寒的标记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地烙印在感知中。系统的警告冰冷刺骨:行踪暴露,长期威胁。
而识海深处,那沉重搏动的土黄色烙印,在经历了沼泽深处的恐怖同化、叶清雪冰寒印记的刺激、以及此刻身处相对“坚实”地面的环境下,其搏动的频率似乎……比在沼泽泥潭中要更加清晰、更加有力了一丝?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浆血污、骨节分明的右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与脚下这片冰冷坚实大地产生的、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感,正顺着双腿,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而是尝试去“感知”。
意念如同最细微的触须,艰难地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如同微缩山峦般的土黄色烙印。
嗡……
烙印似乎被这微弱的意念所触动,搏动猛地一滞!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沉重、凝练、带着古老大地气息的波动,瞬间从那烙印核心散发出来!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顺着林默的意念引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沿着他的精神核心,向下传递,最终……汇聚于他紧贴地面的脚掌!
就在这股微弱波动触及脚掌接触地面的瞬间——
轰!!!
林默的脑海中,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无声的、却无比清晰的“视野”爆炸!
以他双脚为中心,方圆十步之内(约三米)的一切景象,瞬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蛮横地、立体地“印”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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