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不记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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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的侧门处,一位少女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软绵绵地瘫坐在台阶口。她怀抱着一个酒坛,腰间还佩着一把长剑,嘴里不时地喃喃自语,似在说着些无人能懂的话语。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清冷的风顺着衣领灌了进去,少女猛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有了些苏醒的迹象。然而,她只是换了个姿势,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暗处,蹲着两个人影,正是金碌和银碌。金碌眉头微皱,满脸疑惑地回忆着:“林妃先是给少将军放了药,接着又灌了酒,现在还让我们把人丢在侧门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说娘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金碌转头问银碌。

银碌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茫然。

“来人了来人了!”金碌突然低声说道,“快躲起来。”

只见采买的大娘刚迈出脚,一眼就瞧见了台阶口的少女,还以为少将军又遭遇了刺杀,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大声唤人来将少女抬了进去。

迷迷糊糊中,楚蓝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少主,您可是醒了!”湘罗轻声说道。

正在朦胧睡意中的楚蓝一下子被惊醒,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着说道:“我的头怎么这么疼啊!”

“少主昨夜醉酒,也不知道被谁扔到了大门口。”湘罗凑到楚蓝耳边,悄悄咪咪地说,“大将军方才下朝,听说少主一夜未归,正拎着军棍往这儿赶呢。”

楚蓝听到这话,顿时没了声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心中暗自想着:“……我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吗?”

屋门“哐当”一声,被大将军猛地一脚踹开。只见威风凛凛的楚江,连朝服都还未来得及更换,手中紧握着一根腕粗的军棍,头发根根竖起,怒发冲冠。

他一声歇斯底里的“楚听澜!”,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屋上的梁瓦都给震掀起来。

“父亲!”楚蓝心中一紧,“咱能不能把军棍放下,好好说话。女儿夜不归宿是……”

是做什么了呢?楚蓝的大脑此时好像断了片,什么都记不得了。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楚江真的只是气她夜不归宿吗?当然不是,他是气她晚上独自一人,浑身酒气,不省人事,现在还轻飘飘地说什么“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如果真的遇到了意外,那将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楚江劈头盖脸地对着楚蓝就是一顿责骂,他又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别人家的丫头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蓝儿就已经开始了漫长的习文练武之路;别人家的丫头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蓝儿却身着戎装,奔赴战场。

经过沙场风雨的洗礼,在汗水与鲜血中成长起来的楚家军少主,她无疑是足够出色的。

也正因为如此,楚江才更应该好好训诫她。她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丫头,既然选择了一身军戎,那便是大戎国的军人。

不论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持着一分理智与清醒,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且,她才刚回到京城没多久,竟然就染上了这身纨绔之风,楚江怒喝道:“真想要为父罚你禁闭不成。”

楚蓝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是错。到底是自己最近糊涂了,还是父亲变得更加严厉了呢?

“说话,哑巴了?”楚江见楚蓝不吭声,愈发生气地吼道。

闻讯赶来的老太君颤颤巍巍地走到楚蓝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在老太君眼里,这丫头可是楚家的金疙瘩、宝贝儿眼珠子,打不得!

“奶奶、母亲。”楚蓝轻声唤道。

虞娘子也赶紧护在楚蓝身前,对着楚江说道:“你在军中如何训圆圆我们管不着,但这是在家中,你要是敢打她,试试看!”

楚江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暗自想着:当年父亲打自己的时候,母亲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母亲看热闹的劲头可足了,要是手上有瓜子,她能坐在那儿边嗑边看,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好。

老国公也开口说道:“圆圆啊!知道错了,江儿,把棍子放下。”

三兄弟也都护在妹妹身边,说道:“五叔,妹妹有伤在身,地上凉。”

楚江心中明白,自己今日要是敢对闺女动一根指头,可能就要成为全家的罪人了。

他看着楚蓝,眼神中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楚氏家规虽不森严,但却是立族之本。蓝儿身为楚家嫡系,虽是女子,却是二脉少主,平日里备受宠爱。

若有过错却不惩罚,有错误却不斥责,那还怎么端正家风,树立威严呢?她既然站在高台之上,就该承受这风寒。

“女儿有错,甘愿受罚。”楚蓝说道。

海棠宫内,林妃轻声说道:“殿下放心,‘涉灵香’会让楚少主忘掉昨晚的一切。”

“媚儿办事,我自是放心!”戎曌侧躺在榻上,手中拿着折子,可上面的内容,他半点儿都看不进去。

林妃低头研墨,她大概猜到了殿下在想什么——那疾风营大牢里关押的少年。

她是担心殿下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所以,她留了个心眼,暂时护着那少年。

“楚蓝寻找那小兔崽子可有下落了?”戎曌问道。

林妃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废物!”戎曌气愤地说道,“那么个小兔崽子,护龙军、楚卫,近千人都找不到。”

林妃心中有些委屈,小皇孙失踪了,不仅连累殿下受累,自己还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还没扶正,便如此容不下正妃嫡出长子,委实蛇蝎心肠”。

“……”林妃心中想着,自己若真的恶毒,小皇孙恐怕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

戎曌随意拿起一份奏折,又是大理寺少卿左夙上奏的,谈的无非是哪家贪污受贿、哪家仗势欺人。

他觉得有些烦躁,心想:许是这人太闲了!

他甚至想着,或许改天去街头小巷找个人算算那小兔崽子的下落,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尽管自己并不相信这些。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一日不找到,他总归是放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