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悠悠西坠,如同一颗炽热的火球,将橙红色的余晖毫不吝啬地倾洒而下,那光芒仿若轻柔薄纱,温柔地笼罩着这静谧无声的院落。
童仆们皆低垂着头,手中的扫帚缓缓移动,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廊道,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恭敬与谨慎,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在这宁静的氛围中,似有若无,仿佛他们生怕惊扰了这一方天地的安谧。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风,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落。来人正是楚蓝,她青涩的面颊上泛起了两团酡红,香汗浸湿了额发,几缕发丝凌乱地黏贴在脸颊两侧,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匆匆忙忙的奔波,气息还未平复。
“少将军!”童仆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抬起头,脸上满是恭敬,齐声唤道。
“你们看见父亲了吗?”楚蓝眼神急切,目光如鹰隼般在众人脸上扫过,眸中隐隐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童仆们纷纷摇头,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今儿一整天,都未曾见到大将军的身影呢!”
楚蓝微微一蹙眉,秀眉紧紧拧在一起,绕着柱子焦急地来回转了两圈,心中暗自忖度:“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这个时辰父亲早就回府了,就算是他常去的那些地方,我也都一一找过了,怎么会连个影子都不见呢?”
正想着,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难不成是被人绑架了?”但很快,她又自我否定:“可也没收到什么勒索信呀!”想到此处,她的心愈发揪紧,眉头锁得更紧了。
“灼公子!”这时,一个童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楚蓝抬眼望去,只见台阶处,少年楚灼怀抱大叠书籍,步履沉稳却又略显艰难地缓缓走来。那书堆得极高,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差那么一本,估计连他的双眼都要被遮挡住了。
“哥哥搬这么多书做什么?”楚蓝快走几步上前,随手捡起掉落的一卷册,定睛一看,明晃晃的《政论》二字映入眼帘,署名“公子殇”。
她心中猛地一震,犹如被重锤击中。要知道,“殇”乃是先太子的名讳,为了避讳,这世间无人敢用,哪怕是同音都不行。而她曾经在琅王府见过“公子殇”所著的《权论》,戎战告诉她,“公子殇”其实就是皇太子戎殇。自先太子离世后,但凡与他相关的事物,都成了禁忌之物。
“这,这些可是禁书!”楚蓝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担忧,她抬眼看向楚灼,追问道:“这么多禁书,哥哥是从哪里弄来的?”顿了顿,她又急切地劝道,“哥哥要是喜欢,私下里看看便罢了!这若是被巡抚司撞见,可就大祸临头了。虽说不至于给楚家扣上先太子余党的罪名,可帝王心思难以捉摸,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楚灼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蓝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书的特殊之处。要知道,帮他整理了大半天书籍的小厮,都没瞧出这些书的端倪呢。
“蓝儿从何得知这些的?”楚灼饶有兴致地问道。
“看过!”楚蓝简短地回答。她平日里阅读的书卷驳杂繁多,有幸拜读过先太子的策论,见识过那位传说中太子的卓越风采,就如同义父所说:“太子不亡,戎国可兴五十年~”
楚灼心中一想,倒也觉得有理。云楼藏书万卷,说不定太子的笔录被人拓印了一份藏在其中,也是有可能的。
“蓝儿这么急急匆匆的,所为何事?”楚灼留意到楚蓝神色匆匆,便开口问道。
楚蓝翻阅书籍的动作陡然一顿,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连忙问道:“哥哥见着父亲了吗?”
“五叔?你找五叔有什么事?”楚灼满脸疑惑地问道。
“军中的紧要事务,还非得父亲亲自过目才行!”楚蓝神情肃穆,郑重地说道。
楚灼心中不解,他在碧海青天就听闻,这两年五叔早已习惯做个甩手掌柜,军中大小事务都由蓝儿处理,再由军师过目把关。就连递呈上去的折子,也都是蓝儿代写,盖上帅印后,五叔根本不过问。
可这次的事务着实棘手,楚蓝即便手握帅印,也不敢贸然盖章定夺。
军中之事他不便插手,思索了一会儿,楚灼提议道:“要不你去东河那边看看?”
东河河岸,激烈的战鼓声如雷霆般响彻云霄,激昂的节奏带着磅礴的士气,仿佛要冲破天际。军船在宽阔的水面上缓缓行驶,船头劈开波浪,激起层层白色的涟漪。将士们在水中奋力地追逐着,呼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紧张而热烈的氛围。
“将军,百名水兵里,仅有13名能够潜到六尺深的地方!”一名将领扯着嗓子大声汇报,声音在河面上空久久回荡。
这已经是东河三万驻守水军中水性最为出色的一批了。楚江负手站在船头,身姿挺拔如松,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栏杆,眼神深邃而凝重,心中暗自思索:“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百思不得其解啊!”
“换人,继续训练!”楚江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轮番上阵的水兵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如纸,无力地趴在船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大将军可真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操练啊!
“寂白,你麾下的兵,大概能潜到多深?”楚江转头询问身旁的楚家军二万五千水军统领——风寂白。
风寂白淡淡地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那些疲惫不堪的水兵,语气波澜不惊地回道:“回将军,年纪最小的兵可以潜到七尺深。”
一旁的大胖子王总督,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他偷偷擦了擦汗,心中暗自嘀咕:“咱们这些平日里也就修修河道、盖盖房子的兵,哪能跟人家飞天遁地、本领高强的楚家军相比哟!”
“必须得好好练!”楚江目光坚定如炬,语气斩钉截铁,“不操练,就成不了气候。而且水兵们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父亲!”
众水兵们听闻,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心中一阵狂喜:救星来了!来得可真及时啊!
“把他丢下去,游回岸边!”楚江此时一看到圆滚滚如同球一般的王富贵,就心生厌烦,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王富贵总督心中绝望,脸上满是苦涩:大将军,我真的会沉下去的,您信吗?
旗官挥舞着令旗,战船缓缓靠近,水兵们连忙跟上。
楚江心中暗叫不妙,本想着能躲就躲,可现在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板着一张脸,不情愿地下了船。要他答应闺女嫁给琅王,除非柔兰不战而降,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雨将军,少将军和将军是不是吵架了?”众士兵们既好奇又害怕,拉着最好说话的雨化玄打听消息。
“……”雨化玄心中暗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吗?
“看来还是练得太少了!”雨化玄故意提高了音量说道,刚刚还累得要死的士兵们,现在居然还有闲心打听消息,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嘛?
众将士一听,顿时作鸟兽散。大将军和少将军的私事,可不是一般人敢偷听的,要是被抓到偷听,肯定要被狠狠操练一番。他们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父亲,皇上密令!”楚蓝快步走到楚江面前,神情严肃,郑重地说道。
楚江连忙将水军操练的事务交给风寂白,带着闺女和其他三位将军,匆匆忙忙地往楚家军驻扎地赶去。
皇帝的密令上赫然写着,命楚江即刻启程回京,不得有丝毫耽搁,否则就革职查办。
“……皇帝那老头子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楚江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半个月之内赶回皇城,这得跑死多少匹马啊!”
传旨的护龙将面无表情,冷冷地甩下一句“大将军慎言!”,便转身离去了。
楚江转头看向闺女,刚刚还带着怒气的脸上,瞬间严肃起来,他轻声唤道:“蓝儿!”
“父亲,女儿明白!”楚蓝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坚毅果敢。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楚江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与不舍,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楚蓝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