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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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冷的街道弥漫着荒芜的气息,仿佛被繁华遗忘的角落。偶尔有一两只猫犬相互追逐嬉戏,发出阵阵轻吠,为这寂静的街道增添了一丝生气。然而,这一隅的清冷与外面的繁华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彼此隔绝,互不相干。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车轮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内不时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愁与回忆。

赶车的侍仆微微侧头,关切地问道:“您怎么了!”

车内传出一道压抑的男声,带着几分惆怅:“触景生情罢了!”

这条街道,曾经住满了达官显贵,充斥着王权富贵的气息。可如今繁华已逝,只剩下一片凄败景象,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感慨。

侍仆顺着主人的目光望去,忍不住问道:“那是您的府邸吗?”

苍白的指尖缓缓撩开帘子,主人寻着侍仆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府邸门前的石像早已风化得看不清模样,台阶上青苔密布,门匾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破败不堪。

一时间,他的眼眶泛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轻声应道:“嗯!”

短短二十余载,他历经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可当再次看到这扇大门时,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悲伤的情绪还是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这里,曾是他幼年时坚不可摧的温暖港湾,给予他无尽的庇护与关爱;可也是他少年时难以挣脱的牢笼,束缚着他的自由与梦想。

“您要去看看吗?”侍仆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他微微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盔甲兵器撞击发出的沉闷有力的声音,打破了街道的寂静。

“我们被发现了吗?”侍仆紧张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他放下帘子,语气平静地说道:“无碍!”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禁军衙吏换了一批又一批,又有几人还记得他的模样呢?或许,就连那位曾经熟悉的人,也早已将他忘却了吧。

他自嘲地想着,世事无常,人情淡薄,天道不公,可这一切又能如何呢?兜兜转转,不过是命运的安排罢了。

马蹄声越来越大,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到一道利落的翻身下马声,紧接着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少将军!”

他浑身一震,捏着帘子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咳咳咳!”

“何人在那儿?”

侍仆正欲询问车内的主人,却见他先开了口:“过去吧!”

他再次撩开帘子,只见台阶的青苔上多了一路清晰的脚印,一个少女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后,那扇破败的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琅王府邸,她就不怕被牵连吗?侍仆收回目光,看着牵马的少年,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奴与主人初到京城,尚不熟悉道路,误入此巷,望小将军见谅。”

少年紧紧盯着马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却一直没有说出放行的话。一般人会在看到这里荒芜一片的情况下还往里闯吗?良久,少年脸色阴沉地说道:“真是误入?”

侍仆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地问道:“小将军何意?”

“此乃琅王府,车里怕不是琅王!未经传召,封王私自入京,可是视为谋逆!”少年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侍仆偷偷瞥了眼车内,慌张地说道:“小将军慎言,奴家主人身患重疾,可经不起吓。”

“我说的是否是假,撩开帘子便知。是不是!”少年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小将军见过琅王?”侍仆试图转移话题,缓解紧张的气氛。

“自然!”少年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仔细打量着少年,只觉此子眼熟,原来竟是故友之子。细细一瞧,虽然时隔数年,这孩子还保留着儿时的几分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像,像极了故友。

当年得知顾家世故,他虽有心相救,奈何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本以为这孩子也……谁知竟在这里重逢。

本想悄悄来瞧瞧,便悄然离去,不曾想竟被这小子识破。这孩子倒也不负顾相之名,聪慧机敏,有勇有谋。

说到顾相,世人皆称其为奸相,可这样一个人,他的功过是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戎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不紧不慢地用手巾捂住嘴唇,说道:“令慈可康健?哦……我倒是忘了,不久前还去祭拜过。”

血七:“……”

侍仆:“……”

当年那桩轰轰烈烈的灭门惨案,天下皆知。世人皆道世间少了一祸害,有人拍手称快,有人赞不绝口。

戎战又怎会不知,他不过是想给血七添堵罢了。谁叫这小子老是同自己不对付呢!

祸害!在这乱世之中,但凡有一点选择,谁不想做出一番名垂千古的功绩?不是他恨透了这个世道,而是这个世道对他充满了恶意。

“哎!故友坟前草都有五龄孩童高了,顾侄许久未回去了吧。”他抬起手,细细观察着,从掌纹到指纹,从手背到指尖,仿佛在回忆着往昔的岁月,“可怜我这细皮嫩肉帮故友拔草,谁知……”

血七冷着脸,一声不吭,平静的眸中除了狠厉,不见任何情绪波动。他抚摸着手中的匕首,冷冷地说道:“我不介意让你去陪母亲,和她做亡命的夫妻。”

说着,血七便拔出了匕首,银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泛着丝丝寒意。

侍仆真想远离自家这个不靠谱的主上,明明打不过人家,却偏偏要去惹怒对方。哎!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当真见血七要动真格,戎战顿时怂了,急忙说道:“走!”

打不过,还跑得过!

马车一路颠簸,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侍仆见血七没有跟来,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您不怕……”

“他不会!”顾相养大的狼崽子,品性自是信得过。只是,他为何会和楚少将军一起呢?这让戎战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您可担心少将军?”侍仆小心翼翼地问道。

“养不熟的狼崽子。”戎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在街道的角落,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走了出来。她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才长叹一声,缓缓转身离去,仿佛这里从不曾出现过她的身影,只留下那把油纸伞在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