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顾风的手垂落冰面时,严霜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肩胛骨里。
黑雾正顺着玉髓簪尖往发髻里钻,她反手拔下簪子狠狠扎进冰缝,冰屑混着暗红血珠炸开的刹那,北斗星图的裂纹恰好吞没了最后一缕月光。
别睡。她咬着后槽牙把人往上颠了颠,顾风沾血的额发扫过她颈侧,烫得像是淬了火的刀片。
三天前在冰塔林,这傻子把最后半块防风布裹在她冻伤的脚踝上,自己硬扛着用灵瞳破开九连环机关——那时候他后颈的商周纹路还没爬上耳后。
冰碴在鹿皮靴底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严霜突然停住脚步,顾风垂落的右手正无意识擦过冰壁,原本霜白的冰层瞬间浮出蛛网状的青灰色脉络。
这是《葬经》里提过的尸走脉,但凡活人血气沾染,百里内的机关都会循迹而来。
倭国商会的铜铃铛就是这时候响的。
叮——
严霜猛地拽着顾风扑向右侧冰柱,三枚淬毒的蒺藜擦着她发梢钉进冰面。
冰层下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她盯着那些突然隆起的菱形冰棱,突然想起在敦煌黑市见过的倭国机关匣——每个凸起都是淬毒的铜刺。
放我下来...顾风突然挣动起来,被冰屑糊住的眼睛勉强睁开条缝,东南角...冰棱间隔三尺...话没说完就呛出口黑血,暗红液体落在冰棱上的瞬间,整个冰窟突然亮起幽蓝磷火。
严霜扯下腰间蹀躞带往磷火最盛处甩去,七枚算珠在空中撞出清越声响。
当第三颗算珠嵌进冰缝时,她终于看清那些冰棱的真容:每根菱形冰柱里都冻着半截青铜弩机,弩箭的倒刺在磷火里泛着孔雀蓝的毒光。
别动。她托着顾风后颈让人靠坐在冰壁凹槽里,指尖拂过他眼皮上凝结的血痂,你灵瞳透支引发的尸毒走脉,越运功扩散越快。鹿皮手套撕开的布条浸了随身酒囊里的雄黄酒,缠上顾风手腕时发出滋滋轻响。
顾风突然抓住她手腕,商周纹路爬上指尖:那些倭人...在冰柱里藏了人牲
话音未落,东南角的冰棱轰然炸裂。
飞溅的冰渣里扑出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人,严霜旋身甩出的玉髓簪正钉进它眉心——本该是致命伤的位置却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冰尸!她反手抽出发间另一支铁木簪,簪头雕着的睚眦兽突然弹出三寸钢针。
扑到眼前的冰尸喉管里卡着半枚倭国铜钱,这让她想起七日前在驿站截获的那批走私货。
当时顾风还笑说倭人连裹尸布都要镶金线,如今看来那些金线怕是都喂了这些玩意儿。
顾风突然闷哼一声,掌心血纹竟与冰尸身上的白毛产生共鸣。
严霜眼看着最近那具冰尸的利爪离他咽喉只剩半寸,想都没想就横臂挡了上去。
预想中的剧痛没来,冰尸触到她腕间雄黄酒气时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酒...泼它们天突穴...顾风撑着冰壁摇摇晃晃站起来,商周纹路已经爬上眉骨,这些不是普通冰尸,是倭人用寒玉髓仿造的傀儡...咳咳...
严霜旋身踢飞扑来的冰尸,酒囊在空中划出弧线的同时,铁木簪精准点中另一具傀儡的膻中穴。
当雄黄酒淋上冰尸天突穴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那些白毛下蠕动的根本不是毛发,而是成千上万条正在啃噬寒玉的银线虫。
月光突然大亮。
最后那具冰尸炸开的刹那,整个冰窟的磷火都朝着某个方向坍缩。
严霜下意识转头,看见顾风背后的冰壁正在无声融化,水痕蜿蜒成的图案赫然是放大百倍的商周纹——而在纹路交汇处,半截染血的倭国箭簇正从冰层深处缓缓升起。
(续写)
严霜的睫毛刚凝上霜,破空声已到脑后。
她旋身将顾风按进冰壁裂缝的刹那,三棱箭簇撕开狐裘的声音像是裂帛。
咳...顾风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她锁骨上,血腥气混着某种药草苦香突然浓郁起来——是倭国特制的腐骨散,中箭者三个时辰内筋脉尽断。
严霜盯着穿透自己左肩的箭尾,孔雀蓝的翎羽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东南...咳...冰棱折射...顾风滚烫的掌心贴上她后腰,灵瞳残余的力量烫得她一颤。
那些插满冰壁的箭矢突然开始诡异地偏转角度,擦着他们衣角钉入地面时,竟摆出个残缺的二十八宿图。
严霜就着这个姿势拽起顾风疾奔,后肩的箭杆随着跑动不断剐蹭冻土。
当第七支毒箭擦过她发髻时,她终于看清冰面上浮动的金粉——是顾风三日前撒在冰塔林的风信粉,此刻正被箭风激起,在月光里聚成模糊的星轨。
闭眼!她突然把顾风推向右侧冰柱,自己迎着箭雨高高跃起。
被血浸透的狐裘在空中展开时,那些追着金粉轨迹的毒箭突然调转方向,齐刷刷钉进她先前测算过的天璇位冰棱。
冰层炸裂的轰鸣声里,严霜摔进顾风怀里时听见清晰的骨裂声。
少年咳着血沫子去摸她后背的箭,指尖却被她反手攥住:别碰,箭镞带着倒钩。
顾风商周纹密布的右手突然亮起微光,严霜立刻按住他眼皮:说了不许再用灵瞳!话没说完喉头涌上腥甜,这才发现钉穿左肩的箭杆上刻着细小的倭文——是句佛经,超度往生者的《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假慈悲。她冷笑一声折断箭尾,带着倒刺的箭镞留在体内反而能暂时封住血脉。
顾风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后颈的商周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冰壁,将整个陷阱区照得如同白昼。
严霜顺着纹路蔓延的方向望去,北斗杓柄所指的冰层深处,隐约露出个被藤壶覆盖的青铜门环。
门环上缠绕的锁链已经锈蚀大半,但链节上那些眼熟的菱花纹让她瞳孔骤缩——和七日前驿站密室里碎裂的倭国铜镜纹路如出一辙。
赌一把?顾风染血的虎口贴上她掌心,商周纹路突然开始逆向流转。
严霜尚未开口,脚下冰层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个陷阱区开始朝着青铜门方向倾斜。
他们几乎是滚进洞穴的。
严霜的后背撞上岩壁时,那支断箭终于彻底没入血肉。
顾风挣扎着要撕衣襟给她包扎,却被洞壁上突然亮起的荧光苔藓吸引了注意——那些幽蓝光斑正组成熟悉的星图,与灵瞳显现过的纹路严丝合缝。
别动。严霜突然按住他手腕。
她腕间的雄黄酒不知何时蒸腾成雾,在洞穴深处凝成螺旋状的气流。
顾风咳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竟沿着气旋轨迹绘出半幅《葬经》里提过的九渊归墟图。
洞外传来冰尸的嚎叫,洞内的气旋却突然加速。
严霜的玉髓簪脱手飞向气旋中心时,她终于看清荧光苔藓遮掩的岩画——画中仙人手持的玉瓶,正与她怀中那支从冰尸喉管取出的倭国铜钱纹样重叠。
顾风的指尖突然灼烧般疼痛,商周纹路像活过来似的爬上岩壁。
当最后一道纹路与岩画中的玉瓶相连时,严霜听见自己体内传来冰棱碎裂的轻响。
气旋猛然坍缩成一点。
她最后记得的是顾风突然爆发的力道——少年染血的衣襟糊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的温暖盖住了所有声息。
而那支断在体内的箭镞,正随着空间的扭曲发出某种类似梵唱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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