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报答只愿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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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凌若白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间也觉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才辩解道:“本座岂是是非不分之人?先前是确实不知那黑龙就是魔龙望江,还以为是龙族,想着把他救了也算功德一件,这才投喂妖灵的。”

听着天涯苍白无力的辩解,凌若白只觉得无奈,也懒得拆穿他,便只道:“在下自然相信尊上是无心的,不过,尊上是凤凰神族,往后还是要多留心些,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天涯挑了挑眉毛,桀骜不驯如他,自是不喜欢听这种教训的话,不过既然是凌若白说的,天涯倒也觉得无妨,反正日后也是要听他在枕边唠叨的,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

“本座向来听劝,尤其若白说的话我爱听。你若愿意天天说,我一定对你言听计从。”

凌若白知道他在故意打趣,便也没再多说。下了高塔,凌若白发现天涯的随从都不见了,便奇怪地看向他。

天涯笑得贼兮兮地说:“他们害怕,先走了。”

若白自然是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揭穿,只问:“尊上为何不怕?”

天涯道:“本座好歹是这紫霄山方圆百里的霸主,岂有害怕之理?”

凌若白知道这家伙又来劲了,摇了摇头,又找了别的话题。

两人朝着紫宵山的方向边走边聊,天涯突然又问:“方才吹笛子的,便是若白吧?”

凌若白也不便瞒着,便承认道:“是我。早年间我曾和降魔龙族的一位长者学过镇魔曲,这玉笛也是他所赠,想不到今日竟也派上了用场。”

胡说八道谁不会?

凌若白在心里偷偷笑了。

天涯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明显也不信。

“不管怎么说,本座还是要向若白道一声谢,方才基不是你以笛声相助,削弱了魔幽的法力,本座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了它。”

凌若白摆了摆手:“不足挂齿。我与尊上也是有缘,又在紫宵山上叨扰了这些时日,无需言谢。”

天涯道:“这可不一样,是本座执行要留你在紫宵山做客的,何来叨扰一说?今日若非你相助,本座与那魔幽一战也难有胜算,说到底,也是若白救了本座一命,岂能不言谢?”

“若白此番的恩情,本座是必当报答的,只是不知你有何心愿,有何所求,本座一定尽力去做。”

若白笑道:“我只是一介药师,不喜金银,也不爱财物,只求天下太平,人人体康无恙便是了。”

天涯眼珠子一转,把头凑近若白,故意问:“那,本座若是以身相许,若白觉得如何?”

闻言,凌若白抬眸望向天涯,刹那间,震惊与诧异如潮水般将他卷入往昔。纵是千年光阴在指缝间流淌,那些深深刻入骨髓的执念,依旧是岁月磨不碎的刻痕,在血脉里反复灼烧。

昆仑山

那时节,灵犀已伴仓凌于昆仑山栖居数载。当年自丹穴山拾回的那只小紫凤,羽翼渐丰,竟已长开不少。

自打学会化形,灵犀便日日化作人形绕着仓凌转。小家伙化出的不过是十二三岁孩童的模样,立在仓凌身侧只及他腰际,偏偏生得眉目俊逸,周身灵气流转,望之便知非凡物。

仓凌于灵犀,是师亦是兄。他教其御使法术、执笔写字,亲手为他缝制衣衫、烹煮膳食,更常携他入山林围猎。灵犀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寸步不离。仓凌对这小家伙更是尽心教养,事事呵护,早已将他视作血脉相连的亲人。

记得有回灵犀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咳得撕心裂肺。仓凌竟在漫天风雪中踏遍山岩,采来救命草药。此后三日三夜,他未曾合眼,亲手煎药、喂水,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直至灵犀滚烫的额头渐渐退热,呼吸重归平稳。

灵犀身体恢复后对仓凌说:“哥哥待灵犀这么好,不知该如何回报?”

仓凌摸着灵犀的头笑着说:“无需回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哥哥在这昆仑山上孤寂得很,幸好有你相伴。”

灵犀眨着他灵动无比的眼睛,天真道:“听女娲姐姐说若是喜欢一个人,可以以身相许,灵犀也愿意以身相许给哥哥。”

这话把仓凌逗笑了,他刮了刮灵犀的鼻子:“女娲姐姐的话可不能全信,教坏了小孩子,你我都是男人,如何以身相许?”

灵犀歪着头思索了一瞬:女娲姐姐也没说男人和男人不能以身相许啊!

随后他便不以为然道:“男人又如何,我只喜欢凌哥哥一个人,愿意许给你,你若不要,我也偏要许给你,生生世世做你的灵犀。”

灵犀这稚嫩的声音如投进心湖的石子,在仓凌心底漾开层层涟漪,那圈悸动久久未散。

彼时仓凌满是肃清魔界的执念,只当灵犀童言是风过耳际,直到他被魔族诱拐,仓凌拼尽全力将人夺回,却见灵犀眉心的噬血封印已然崩裂——墨色纹路如蛛网爬满心脉,那是堕魔的征兆。

此刻仓凌才惊觉,不知何时起,这孩子早已刻进他骨血。是他的掌心跳动,是他的魂灵归处,他不容任何人染指这份专属,更不许半分伤损落于他身。

凌若白强迫自己从回忆里出来,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是仓凌心里的一根刺,穿透皮肉深深扎进了骨头里,每每思及便痛彻心扉,仿佛连灵魂都要为之碎裂。

轻颤的指尖让凌若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尊主是神族紫凤,乃仙尊之躯,怎能许给一介药师,不妥。”

天涯抓着机会便想调戏人,故意接话说:“嗯,是不妥,那不如你许给我吧!药师许给神族尊者,本座定不会薄待了你,若白觉得如何?”

若白没有接话,心底涌上阵阵酸涩。果然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如今的天涯不再是昔时的灵犀,忘却了他带给他的所有伤痛,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神族尊者。

他占山为王,带着自己的仆从们快乐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若白希望他能永远这么自由洒脱地活着,不被束缚,没有痛苦。哪怕他再也记不起他的生命里有过一个仓凌哥哥……

凌若白看了看天色,卯时已至,正是凉意浓的时候。他从紫宵山上赶着下来,也没穿氅衣,风一大,若白便感觉手脚冰凉,浑身也颤抖起来。

天涯发现了若白的异样,遂问:“若白你怎么了?怎会发抖?”

凌若白缩了缩身子,摆手道:“不碍事,是以前落下的旧疾,怕冷。”

天涯二话不说便解下自己的外袍给若白披上,还暧昧地给他整了整头发。

“怪我,你身子单薄,我应该早些把衣服给你才是。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那袭宽厚的紫金袍还带着天涯的体温,裹在凌若白身上时,暖意顺着锦缎纹路渗进骨髓。指尖蹭过绣着暗纹的衣领,忽然就觉得连晚风都软了下来,方才还侵骨的寒意,竟被这袍子里的余温烘得没了踪迹。

“怎好劳烦尊上?”

天涯握住凌若白冰凉的手搓了搓,温柔道:“你是本座的客人,照顾你是应该的,不劳烦。”

天涯这个举动让凌若白很动容,尽管很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和眼里的情意绵长,凌若白还是很快缩回了手。越是知道天涯对自己有意,越要与他刻意保持距离,凌若白既害怕天涯习惯,更害怕自己习惯。

天涯原本是想披星戴月与若白一起走回去,一听说他怕冷便心疼起来,而后变了紫凤真身,驮着若白迅速飞回了紫宵山。

两人回到凤翔台时,黛色天幕已被揉碎的银辉划破,东方泛起鱼肚白,方才还悬在檐角打盹的辰星己经不见了踪影。

天涯把凌若白送回寢殿,这一晚上累得够呛,凌若白一睡就睡到了酉时,天涯已经命人做了一桌好菜,又让人去请若白来一同用膳。

若白平时节俭,吃得随意,看着这满桌的美食还有些不习惯。天涯又是敬酒又是夹菜,殷勤得让若白更不习惯了。

若白思虑着最近发生的事,坐立不安,再好的酒菜也没有了胃口,便找机会对天涯说:“尊上,若白还有些私事需处理,明日就回少室山,这几日叨扰了。”

天涯还在计划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若白怎么就要走了呢?这不行。

天涯佯装有了些醉意,撑着头思索了一瞬,然后道:“若白,你觉不觉得我这紫霄山最近不太平,先是月宁镇的魔狰,然后是魔龙望江,昨日常安镇还来了魔幽……这段日子总有妖魔出没,本座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若白要是能留下来相助才好。”

凌若白听得出来天涯是在找借口留下自己,可他现在无心应付,便坚定道:“只是应付这些魔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还是让云杉去找真武帝君,让他去趟昼魔族和夜魔族,应该能弄清楚真相。”

天涯还打算再劝说几句,谁知凌若白已经放下了碗筷,他起了身,朝天涯拱手道:“多谢尊上款待,少室山还有不少求医问药的百姓,在下明日清早便告辞了。”

天涯带着微熏的醉意,像小孩子一样拉住了凌若白的袖子:“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一幕,极是熟悉,仿佛让凌若白回到了昆仑山那时候。

凌若白忍不住轻轻在天涯的手背上拍了拍:“会的,等我料理完手头的事,一定再来紫宵山拜会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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