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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外的寂静山林里。
星河紧抿着嘴,脸色苍白,眼眶微红。
又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洛红的尸体。
就在不久之前,星河独自一人从城里扛回这口沉重棺材的时候。
洛红的尸体已经被千帆小心翼翼地重新打理干净了。
身上也换上了他们三人第一次相遇时所穿着的那套火红长裙。
尽管脸上仍然残留着那道没能愈合的丑陋口子,但依旧难以遮掩洛红那得天独厚的美。
婉约的凤眼,如画的蛾眉,长而又密的睫毛如同漆黑天鹅的羽。
尤其是插在乌黑发丝上的那根红色木簪。
正如此前星河所幻想过的那般,很漂亮,很适合洛红。
至于洛红的乾坤袋。
那个里面除了裙子之外,还装有很多其它贵重物品的乾坤袋。
在想了想之后,星河最终还是将它放进了棺材里,放在了洛红的身边。
毕竟他和千帆没什么其它能够为洛红准备的陪葬品了。
再然后,合上棺盖。
放入事先挖好的坑中,一铲一铲地埋上土。
立上一块专门请人定制,上书“姐姐洛红之墓”几个字的墓碑。
星河与千帆二人再并肩跪地,一同磕了个头之后。
洛红的葬礼便结束了。
等磕完头,星河缓缓起身,看了眼依旧还跪在洛红墓碑前,沉默不语的千帆。
一时之间有些不太清楚应该要说些什么。
此时距离洛红去世已经过去了两天,直到此刻千帆的眼睛都还有些红肿。
眼角也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格外憔悴。
这两天来,她已经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就在两天前,她先是在洛城外找了块空地,用荆谷英给的药把小男孩的断指都一一接了回去。
随后拿出罗盘,想要寻找洛红的踪迹。
结果却意外地发现洛红居然就在城外不远处。
于是便将小男孩送至城门口,让小男孩独自回去。
自己则是顺着罗盘来找洛红。
再然后,就遇到了伏在洛红尸体上哭泣着的星河。
直到此刻,她都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本以为三人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一起旅行,一起修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洛红姐明明那么厉害,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想到这,晶莹泪珠打转,千帆的眼眶又忍不住变得湿润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弄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星河为她转述的,洛红姐最后所说的话。
为什么修仙就一定要习惯失去?
为什么修仙就一定要习惯生离死别?
在她想来,修仙本该是美好的东西。
毕竟对她而言,只要能够御剑飞天,吹着高处的风,俯瞰地上的风景,就已经很幸福很美好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荆谷英所说的话。
想起了荆谷英所说的修仙界。
想起了荆谷英口中的洛红姐。
“所谓的修仙者从一开始就是实力为尊,弱者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别人踩在脚下欺负。
“有实力的为所欲为,没实力的就老老实实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要么杀,要么被杀。
“你现在说什么不能为所欲为,不能随便杀人,只是因为你太弱,没机会而已。
“只要你是个修仙者,只要你的修为升上去了,那么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杀人的。”
“洛红?我知道你们在找洛红,不过你以为你们在找的洛红就是个好人了吗?
“一口一个洛红姐叫的那么亲切,怕是连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吧。
“和我同为藏名会的杀手,甚至在会内的等级还比我高,死在她手上的无辜的人怎么可能会比我少到哪里。”
洛红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千帆确实不懂。
但至少有一件事她明白。
那就是获悉洛红姐的消息她会开心,听到有人诋毁洛红姐她会生气。
得知洛红姐死了之后她会悲痛欲绝。
或许,对自己而言,洛红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并不重要。
可对于像荆谷英那样的其他人而言呢?
在他们眼中,洛红姐是否也如同荆谷英在自己眼中那般,是个滥杀成性该死的邪修呢?
千帆想不明白,越想越不明白。
也正是因此,她带着一丝哽咽,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星河问道:
“星河,你说从完成炼精化气,到完成炼气化神,再到完成炼神还虚,一直到最后的修炼成仙。
“所有人都是这么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往上爬,可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呢?
“为了变强可以用孩子来提升修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滥杀无辜,这就是所谓的修仙吗?
“仙难道不是实现梦想的东西吗?难道不应该是美好的东西吗?为什么反而成了泯灭人性自甘堕落的理由?”
由于千帆低着头,微微啜泣的缘故,星河看不清千帆的表情。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此,只能沉默不语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千帆的肩膀。
千帆则是抬头看了眼自己和星河为洛红搭建的墓碑,目光暗淡,又默默地问了一句:
“星河,你说仙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千帆的再一次提问,星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此只得开口道:
“不知道,或许要等我们修炼成仙了才知道吧。”
听星河说完,千帆如同往常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似在哭泣,又似在发狠地说了句:
“星河,我想要修炼成仙。”
星河则是拽紧拳头,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地附和了一句:
“好,修炼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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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传信说是要去总会历练,短时间内不回来了。”
藏名会在北冥这颗星球上所设分会的总舵内。
一名身着黑衣,被派遣出去专门负责监护他口中少主安危的刺客,躬身向着分会总舵的总瓢把子汇报道。
而分会总舵的总瓢把子则是随意挥了挥手,开口道:
“让他去吧,外面的世界很大。受挫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随后,又像是想要再次确认什么一般,总瓢把子用有些疑惑的口吻问了句:
“说起来那个打败谷英的孩子,真的只完成了炼精化气吗?”
“是,属下亲眼所见,绝无虚言。”对于总瓢把子的疑惑,黑衣刺客如实禀报。
听完黑衣刺客的回报,总瓢把子点了点头,捋了捋下巴上并不长的胡须,少有地赞赏了一句:
“那倒还真是个人才,虽然有大意的成分在内,不过以谷英的本事,即便是一些完成了炼神还虚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够赢的了他,也不知是哪家培养出来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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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个大阵好像停了。”
洛城锺府内,锺语兮的护道人收起了自己用精纯灵气构筑而成的淡蓝色防护罩。
转过身,对着正静静坐在防护罩内弹着古琴,仿佛外界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的锺语兮说道。
听到护道人的话,锺语兮轻轻地点了点头,朱唇微张,说了声“辛苦了。”。
随后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将琴桌上的古琴收回到了腰间的乾坤袋内。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举动,护道人又问了一句: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想通,再到更远一点的地方逛逛吧。”
微微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之后,锺语兮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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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走哪算哪吧。”
“好!”
……
至此,蛟龙入渊,虎啸山林。
《如粟》第二卷——洛河之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