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先生。”
“主公应当没事吧？”
典韦望着殿宇，心中极为不安。
“不碍事。”
“安心静候便可。”
程昱垂目扫过御林军与绣衣直指，低声道：“绣衣直指，虎贲，御林，都是绝对拱卫天子的存在，所以是天子与主公的博弈，若是谈不妥，我们便会死在洛阳，担忧也无用！”
“当真？”
曹洪心脏猛然颤动。
“当真。”
程昱点了点头，说道：“天子手段太过凶戾，悄无声息的将我等挟持，诸位还是小心为上，静候殿内的消息。”
“嗯。”
典韦，曹洪等人颔首附和。
此刻的洛阳废墟，就像一座遍布杀机的囚笼。
哪怕是当初兖州陷落，只剩下三座孤城，都从未让他们这般无力。
“臣，曹孟德。”
“叩见陛下，陛下万年。”
殿宇中，曹操无视杂乱，作揖便是大拜。
伏完，钟繇，荀彧，裴茂四人亦是同礼，不敢抬头直视上位。
“曹卿。”
“多年未见了。”
刘协并未跪坐在支踵上。
倚着破碎案几，扶着尚方斩马剑俯瞰殿中。
“是。”
“自臣逃出洛阳，已经有数年。”
“这些年战祸不断，陛下受难，臣等万死。”
曹操不敢直起腰身，只能旁敲侧击说着自己过往功绩。
他就是要告诉刘协。
曹孟德为大汉流过血，为大汉立过功。
天下百姓眼中，他是刺杀不臣，写檄文讨伐董卓的汉室忠臣。
如果刘协真的敢在洛阳杀了自己这个镇东将军，兖州牧，那么汉王室便会失去所有忠臣的拥泵。
“国之将亡。”
“帝者，自当多磨难。”
“朕，愧对四百年大汉的帝王。”
刘协看着忠诚值不断跳动的曹操，淡漠道：“大汉的天子，竟然被逆臣贼子追杀，还需附属大汉的匈奴贤王来领军拱卫，何等的耻辱。”
“臣，有罪。”
曹操身躯一颤道。
主辱臣死，这是天下铁律。
大汉诸侯互伐，汉天子却要匈奴人救援，是所有汉臣的失责。
“曹卿。”
“你若知罪。”
刘协敲打着剑柄，冷声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欲要如何应对？”
“臣……！”
曹操顿时大汗淋漓。
此刻，与他意气风发入洛阳时截然不同。
他的兖州大军还在城外，城内却遍布拱卫汉王室的卒武。
如果真的撕破脸，莫说是与皇权博弈，恐怕下一刻便有利刃穿心。
“曹卿。”
“你还忠于大汉吗？”
刘协直起腰身，问出两世都不解的问题。
前世，有人说曹操一辈子忠于大汉，没有做称帝之事。
可是给曹丕铺路，从魏公走向魏王，以外姓封王彻底击垮四百年大汉的权威，令天下成为三国鼎立的局面的是曹操。
“陛下。”
“臣忠于大汉，忠于陛下。”
曹操咬牙道：“一腔热血天地可鉴，拳拳之心日月可昭，若是有不臣之心，可受万箭穿心之死。”
“是吗？”
刘协眼中满是戏谑。
曾经的曹操，或许是大汉忠诚。
可享受过权利的枭雄，又怎么会甘为人下。
如果他压不住曹氏宗族，所谓的汉天子，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随时变化的忠诚值便是佐证。
“陛下。”
“臣不敢妄言。”
曹操腰身弯的更加的低下。
好似，稍有不慎，便会触碰到地面一般。
“抬起头。”
“大汉的臣子。”
“何时如此卑躬屈膝了。”
刘协眼眸扬起，言语中多了几分缓意。
他还没有与曹操撕破脸面的契机，顶多达成君臣平衡。
匡扶汉室，三造大汉，还需要借助兖州的底蕴，有了百姓，有了粮食，才有扫平天下的手段。
“诺。”
曹操，伏完等人俯身应喝。
当众人舒展腰身时，一股刺痛直击后背。
抬眸而望，少年天子的身影，宛若璀璨明灯般耀眼。
荀彧眼眸底下闪过一抹悸动，上位的身影没有曾经的怯懦，没有流亡一年余的狼狈，反而厚重天塌不惊的厚重感。
“这是天子？”
曹操藏于衣袖的拳头暗暗握着。
依靠着案几的身影，根本不像是流亡之君。
在加上遍布洛阳废墟的绣衣直指，御林军，让他有种不敢承认眼前之人是汉天子的错觉。
“这？”
伏完，裴茂更是有些瞠目结舌。
作为东归之臣，他们自然知道刘协面如菜色。
却不曾想，不过是两三天时间，眼前的汉天子便换了气色？
“怎么。”
“不过数年，便不识得朕？”
刘协眼眸闪着寒意，淡漠道：“朕遥记曹卿当年纵马诛杀十常侍，追寻至北邙山的身影，更记得曹卿在董贼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陛下明鉴。”
“臣是以身饲虎之举。”
曹操再度作揖，弯下了刺痛的腰身。
区区几句话，打碎了他对刘协所有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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