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
翠儿面露担忧,当即要为刘琦去寻良医,好好诊断一番以免留下病根。
刘琦却挽住她手臂,淡然道:“无妨!区区旁门左道,焉能害我!你且安心,我自有解救之法。”
他又叮嘱:“此事不可外传,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切不可授人把柄。”
翠儿郑重的点头:“奴婢只通过府中胡嬷嬷处探得内情,此老妪自私重利见钱眼开,乃蒯氏一族的眷奴,不属蔡氏节制。不触及她的利益,当不会外泄。”
“好!找个机会,多赠予她一些钱财,权当封口费,不宜节外生枝。”
“另外,收拾好家什,能变卖的产业都折成银钱,良田、私宅、字画、古玩、草场、牧场、锦帛器物全卖了!”
闻言,翠儿愕然问道:“公子,你这是作甚?”
“傻丫头,襄阳咱是待不下去了。你家公子我,要另谋去处……今日失去的,他朝我必亲手拿回来!”
刘琦目光灼灼,自信的神态令人无比信服。
翠儿应声附和:“此处险恶,不待也罢!翠儿相信,公子终有一日,以王者之姿重回襄阳!”
“呵呵……好翠儿!”
刘琦目光柔情,揉了揉她的头。
……
“喔?琦儿你,欲想前往夏口?取代黄祖,替父整肃江夏?”
案台之后,刘表半倚着凭几,毫无精气神。
观其面相,一副暮年色衰老态龙钟的模样,恐怕时日无多。
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唔……黄祖镇守江夏郡二十载,势力根深蒂固,门徒遍布江夏,拥兵上万,水军之威更不在吾军之下。本使君多次谋划江夏军政,未尝成功。唯独前年黄射败于柴桑,身死丢失前阵,方给了吾安插苏飞上任都尉一职的机遇。”
他指了指刘琦,轻蔑道:“汝从未涉及军事,从政时日又短,权谋之学未成气候,性子又过于方正倔强。贤士如苏飞此等人物,且不敢过度开罪黄祖,汝又谈何取代?”
刘琦面不改色,从容应道:“父君不总说孩儿一事无成,只识读圣贤书纸上谈兵么?与其在襄阳荒度时日,碌碌无为,不如外派历练一番,总不是坏事。
父君都说是个机遇,那由孩儿试一试又有何妨?今时不同往日,黄祖势衰矣!孩儿一去,必有所为,若无成果任由父君惩罚。再者,江夏乃荆州东门户,历经江东孙氏多年征伐,军民疲乏已显疲态,实则外强中干。
若士族有异心,黄祖无力制约,便是裂土之危,荆南各郡唯恐再起变动。单单一个苏飞,他若有能耐早已取而代之,何须任由黄祖将江夏拖至糜烂局面。再听之任之,江夏一郡必成不毛之地!”
嘶!
刘表倒吸一口凉气,坐正了身子,深深的看了刘琦一眼。
意味深长的说道:“吾儿,似有所感悟,看待事物与过往浑然不同也。汝此番心志,可是深思过后的决断?”
“然!请君父成全,孩儿不求有所成就,但求实践所学为父解忧。”
刘琦跪伏在席,态度诚恳。
刘表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也罢!免得汝久居州城,养成纨绔性子日后难成大任。且又受蔡氏顾忌,结成难以解脱的间隙,终归对各家都不好。出去走走也好,少了些纷争……”
“谢父君!”
“儿啊,莫怪父严厉。汝既为嫡长子,身上背负太多责任,为父对你始终有莫大的期望。无论你品质如何败坏,外人说再多中伤之言……汝终归是我刘景升之嫡子,州牧、侯爵的第一继承人。
汝弟琮,年纪尚小心智单纯,难辨善恶是非,易遭人蒙骗利用。汝作为兄长,任何时候都要呵护弟妹,不管他们受谁教唆做了何等错事,仍旧是汝血亲!
你啊,父知晓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是嫡子啊!不吃些苦,何晓露汁之甘?父只是老了,并未昏聩,人心所趋,何尝看不透?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唉……
说完最后一句,刘表就像用尽了余力,缓缓躺下面朝上,呆呆的盯着梁顶。
刘琦心中骤起波澜。
这一刻,才真正听懂了刘表的话中深意。
蔡氏一族的野心和私欲,他了然于心。他被士族利用之际,何尝不是也在利用士族,互利互惠罢了。
至于最后,是否如蔡氏所愿废长立幼,那也不是他们一家能左右的事。
前提是,刘表定下的遗嘱,必须公正公平的宣告出来。
他似乎很有信心。
言下之意,未来的荆州牧与侯爵授印,都将留给刘琦。
可事态真如他所想那样么?
他临老,高估了自己的制衡之术,也低估了士族各派之间化解分歧、利益共享的决心。
直到最后一刻,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即便由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派系,也倒向蔡氏一族,将刘氏卖给曹操,重新选了一个主子,保住了权力与富贵。
在这场权力的角逐中,失败者从头到尾只是刘表一族而已。
无他,全因‘清流名士’的道德观制约了他,说白了就是贪慕虚荣,爱惜羽翼。
不像曹操、刘备、孙坚这类人,不受名士观念的局限性,因而能看透乱世的本质,懂得变通。一旦逆境而行,下手狠绝,果敢逆风翻盘。
一时之蛰伏,只为他朝一鸣惊人。
刘琦若非穿越而来的后世,只怕这一刻真被这老朽所感动,拼死也要为他一搏,自曝穿越客的身份,力劝他不顾一切斩杀蔡瑁一众祸害,以雷霆之势清除掉襄阳士族这个毒瘤。
即使,抱着两败俱伤的后果,也得争一口气。
但事实却让他无比冷静,以刘表优柔寡断且善变多疑的性格,十年前做不到的事如今更不可能做到。
寄望于他,不如靠自己。
只盼他还能多坚持两年,保持着清晰的神智,别做傻事坑自己的儿子。就足以烧香拜佛,感谢老天保佑。
“父君大恩,孩儿感恩戴德!受教了,琦必不负父君!”
刘琦再次拜伏。
“去吧,好自为之。有事不决,请教苏飞即可。”
“孩儿有一不请之求,索求一名贤士为副手,与吾同往。”
“何人?”
“父君部曲霍峻,霍仲邈!”
刘表转过头,好奇的问道:“步校军候霍仲邈?一介武夫,有何优处得汝看中?”
他见刘琦沉默坚持,便挥挥手。
“罢了罢了,一个部曲而已,如你所愿。什么贤士,儿啊,你择人的眼光委实不敢恭维,好生练练!唉呀……”
刘表像是气到,别过脸去躺着,不想理睬他。
刘琦如获珍宝,心中大喜。
躬身道:“父君歇息,孩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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