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病重,骤然退隐养病,对外宣称不再过问政事。
新官上任的长公子假太守之位,即刻来了一手雷厉风行的官场整改,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短短月余,江夏郡糜烂的官僚风气焕然一新。
铁腕处置上百名贪官污吏,郡府属官几乎杀掉一半,消息一经传出震动整个荆州。
查处期间,单是原主簿一家查抄所得就有上千万钱不明巨资,田产别业十余处,家中奴仆、门客过百!
一个九品不足百石的太守佐官,竟敢贪墨千万。可想而知,腐朽的官府机构已经猖狂到何种地步,丧心病狂的兼并侵吞农田与平民资产。
此等贪官凶吏比比皆是,抄家统计所得的五铢钱、金银铁器、布锦绸缎、粮谷酒肉堆积如山。仅是五铢钱就有五六千万钱,比江夏郡一年征收的人口税还多!
缉拿惩处的官吏除了郡府官署,地方上多名县令、县长纷纷涉案。
一时间,谣传四起:贪官跌倒,长公子吃饱。
刘琦可不管这些,不打压江夏士族猖狂的气焰,怎么收拾腐烂的官僚系统?
背负一时骂名,不足道哉。
凶名赫赫,也是一种声望不是?
文官派系一刀切干净,武官系统更不会轻饶,军队的糜烂最不可饶恕。军士们连饭都吃不饱,衣甲军备残旧年久失修,连日常操练都敢荒废,岂不自废武功?
以水军著称的江夏水师,曾几何时强悍无比,巅峰时期在长江流域足以压制江东水师的存在,连荆襄水师都得低一头。
而如今,就如年迈的黄祖一样黯然衰败,孱弱多病。
精锐老兵损失殆尽,战力不足巅峰期三分之一,编制空缺已经严重威胁到军队的运转。
黄祖属下两大校尉陈就、张硕撤官入狱,在全军目睹之下斩首示众,与之勾结贪赃枉法的各级兵头数十人,或斩杀或入狱流放,以儆效尤。
裁减老弱病残,盘点实缺兵籍与军户,严查全郡各县兵员实情,拟定下募兵、军饷、军备新制。违规圈养的私兵或编入军营、或遣散,大力整顿军纪。
一次补发三年被克扣的军饷物资,并新增杀敌奖赏、军训奖赏诸如此类的激励绩效,军心逐渐稳定。
……
沙羡,曾作为江夏治所黄祖水军的大本营。
数年前,遭受孙策攻伐几乎歼灭黄祖巅峰时期的水军与刘表援军,元气大伤。也正是那时起,黄祖的势力日渐衰退,长江以北的领土不断丢失。
咬牙一狠心将防守阵地向前推移至夏口,不惜耗费巨资修建却月城防守体系,抵挡江东水师的进攻,更是将夏口打造成新的治所,将全郡物资与财富集中于一城。
除了安陆便是这沙羡城,素来是江夏郡士族起源之地与聚集之地。
多日前,刘琦广发请帖,邀请江夏十二支宗族的长者参加一场名为‘慈善宴’的筵席。
吃席历来深受民间所喜爱,汉制筵席极其重视面子,每逢喜日佳节乡里县镇皆有摆席宴请宾客的奢豪风气。
但,刘琦是何人?
在江夏都成了酷吏之首的存在,他的宴席无疑于鸿门宴。
慈善宴,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名堂!
为了照顾士族们的不安心情和顾虑,特意不在夏口摆宴,而是去了沙羡。
刘琦给出了示好的讯号。
慈善宴,也名大盆菜宴。顾名思义整桌就一大盆菜肴,类似于军伍之中的大锅饭。
十二支宗族,有久居江夏的士族、望族,也有依靠黄祖扶持而起的新兴豪强,掌控着江夏郡大半私田、商贸业、农畜业乃至经济命脉,甚至还收拢了不少流民。
官府财政崩溃,百姓穷苦,可那些豪族们反倒越发的富裕。
无数无主废弃的荒田、矿场、房屋被他们强横收纳,压迫无产难民成为奴籍为他们做牛做马。
江夏糜烂的局势,养肥了这些蛀虫。
刘琦设宴,这些宗族心有顾虑却不敢不从。
山阳刘氏刘君羡之名,在荆襄一带素有贤名,人称长公子仁善亲和,知书达理,忠孝儒雅。但自从荆州牧刘表老迈多病,蔡氏权柄日渐加重,甚至干涉刘氏对于后继备选人的选拔。
刘表在公开场合屡屡表露出对刘琦的不满,将重心落在幼子刘琮身上多有照顾,偏袒爱护之意更甚之前。若刘表妥协于蔡氏,打破立长不立幼的传统规矩,那刘琦今后的处境则十分不妙。
从目前所看,他被外派至江夏郡担任主官,初来乍到眨眼间就扳倒了‘江夏王’黄祖,聚拢了一批忠心之士,以雷霆手段清除异己,不仅没有受到反噬,还迅速的稳定了局面。
由此可知,刘表与蔡氏是默许了他在江夏的所作所为。
在外人看来,基本肯定这是他们多方之间达成的协议……刘琦放弃荆州之主的继承权,仍可拥有一郡之地保一世富贵,充当黄祖曾经的角色。
只是,刘琦还不具备巅峰期黄祖的实力。
但在江夏本地的官绅士族来看,这位长公子施展出的手段作风,可真不是什么善茬。所谓的仁善亲和,儒雅达理,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
当年刘表单骑入荆州,靠着蔡氏与蒯氏的支持诱骗数十宗族的族长赴宴,将这些豪宗的首领全部诱杀,吞并了他们的家兵和势力。
刘表贵为当时的清流名士,贤名在身,为了上位荆州牧不惜大造杀孽,坑蒙拐骗手段何其阴狠。
今时刘琦所做的一切,大同小异。
无非都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和地位,向世人宣告谁才是老大。
因而,他们自然也怕。
怕秋后算账。
沙羡县,
县衙前街一片空地上,十张桌子整齐码放,每桌上只摆放了一个大木盆,简易的餐具,主食只有粗茶糙米饭,无酒。
大木盆里,一半是江汉水域特有的河鲜,品种丰富皆是寻常平民都能吃的上的鱼鲜贝类。另外则是一些小炒、煮菜、蒸肉,以及汤饼之类的馍馍,南北小吃俱有。
说是筵席,略显寒酸。
排场是有了,可菜式哪像是什么宴会!这在当时士族圈中,完全就是看不起人,埋汰人的做法。
堂堂一郡之长,就拿这招待宗族长者?
十二支宗族全员到齐,乌泱泱的来了数千人马,各支族长部曲不下三百余人,兵刃齐备,战力不俗,有备而来。
这幅阵容,兵力已然超过驻防县城的官兵。
可当他们就坐之后,大失所望。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筵席,一点诚意全无,根本不在乎他们面子。
但,在筵席之外摆放着的十二副牌匾,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牌匾之上,赫然雕刻四个大字,由金漆裱字,略显庄重:乐善好施!
下方,还有刘琦表字的亲笔题名。
诸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想这是何意,刘琦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十二副牌匾,不正好对应他们十二支宗族么?
慈善宴……
乐善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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