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开言劝解道:“小友口下留德。子琰与杨瓒虽有疏漏之处,但是这奸贼二字,却是过重了。”
刘协道:“无关其他,他二人自我进门,屡屡针对于我。
我虽白身,愿为陛下披肝沥胆,岂能受此等耻辱?
他二人如此挑衅,合该有此下场!”
见刘协把话说开,王允便又对黄杨二人说:“你等可明白了?圣人言: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
你二人不敬事爱人。见缝插针,欲与小友难堪,才至于此,还不向小友道歉?”
“这!”那护羌校尉杨瓒却是拉不下这个脸,自己堂堂大汉左将军,要向这一黄口小儿服软?
放在平时,自己便是一怒之下,将其打杀了,也无人敢管!
黄琬见杨瓒不同意,便也起了浑水摸鱼的心思,却不说话,低头看着杨瓒的反应。
王允见状,言道:“诶!蔑高人有罪。这一拜便能消解,为何不愿?
小友乃陛下亲近之人,今日不打不相识,日后提携你等,也未可知啊。
何况我等在此地密言,又无他人知晓。快快行礼!”
刘协心道:王允不愧能位列三公。应变之术,及对队伍的管理都是上乘的。
一番言论,既抬高了自己,又给他们二人一个台阶下。
更点出了自己受“皇帝”看中,美言恶语,皆要仰仗的意思。
“如此,我等认错。我等行事孟浪,冲撞了小友,还请小友宽恕则个。”
说完,两人郑重下拜。
眼见专门监管中央官员的黄琬,和左将军杨瓒,朝自己下拜,刘协仍然内心大感畅快。
与曾经朝会时的礼仪不同。
让两个在现代活该被吊路灯的封建官僚,朝自己一个平民行礼,有一种难言的舒爽。
就喜欢看你们讨厌我,又拿我没辙的样子。
笑着搀起二人,刘协道:“二位大人礼过重了,我等同为陛下劳心,哪需如此对抗。你们知错便好,我岂能再加责怪?只是让王司徒遭了池鱼之殃。”
看着刘协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脸,二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协看似客气,实则是暗戳戳地把责任全都推到二人身上。
却不说他口下不留德。
可是没办法,事到如今,再有气,也只好憋着。
可是真的好气啊!党锢之祸以来,都没受过如此侮辱!
王允道“小友客气,皆是因为老夫思虑不周,才有此事。
小友所担忧之事,老夫也有对策,只是人选未定,才为说出口而已。”
听到王允此言,黄杨二人,却心中又有希望升起,道“大人怎不早说?”
王允见二人竟还想翻盘,却是眉头紧皱,道:“若你等不插嘴,我早与小友说了。好自为之!”
见王允也不帮二人说话,黄琬与杨瓒终于卸了气,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坐在原处。
刘协却是暗中好笑,二人连前倨后恭都做不到,难堪大用啊。
刘协又朝王允拱手道:“在下愿闻司徒之计。”
“好!小友可知董卓军之致命弱点?”
刘协闻言,自然明白,道:“司徒,莫非说的是并州军的统帅,吕布?”
王允道:“没错,要制衡凉州军,当拉拢吕布为我所用。”
黄琬、杨瓒却是不解:“吕布乃董卓义子,深受其信任,在长安监视百官,为董卓鹰犬,这要如何拉拢?”
王允道:“你二人不知,吕布匹夫也。其杀旧父而投新主。
换得中郎将之职,都亭侯之爵位。
一举成为董卓之下第一位的武将。
凉州军内因此,多有不服。
犹以李傕郭汜为首的西凉军首领最看不过他。
董卓看在眼里,只是要依靠吕布的武艺,因此在尽量弥合矛盾。”
到目前为止,王允说的都是实情。
刘协打断道:“如此,离间其父子之情。便可促成凉州军与并州军的火并?”
“正是!小友果然机敏过人!董卓与吕布二人皆是好色之徒,我意密派一女,明许吕布,暗献董卓,其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反颜,令布杀卓,以绝大恶!”
刘协当面听到王允的计划,还是相当震撼的。
震惊于这套计划是如此的漏洞百出!
要不是历史上董吕二人真的分裂了,罗贯中这一章节中,王允死上十次都不止。
能坐上司徒的位置,王允是有才智的,其善于分析局势,并将成功率尽量提升到最高。
可是做完这一套程序后,即使胜算不足五成,他也会坚定实行。
不计代价的实行!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战局推演中,胜算多的因为有利条件多,胜算少的因为有利条件少。
将敌我有利条件一一列出,足可以预知胜负走向。
孙武将话说到这里,以为足够。哪知王司徒逆流而上,胜负见矣,仍妄图搏命。
自己讨厌变数,何况于必败之局?
刘协幽幽道:“如此,王司徒便等着引颈就戮吧!”
他不在乎王司徒听到此话会有多难堪,或者说,其实越难堪越好。
不仅仅是为了争取领导权。
王允的美人计,与清算凉州军首领,都是十足的冒进。
美人计他赌赢了,下一次他会输的身死人灭,甚至把大汉朝廷最后的希望败光!
不狠狠地对他当头棒喝是不行的!即使他刚刚为自己说话。
王允想不到刘协口舌是如此的毒辣,颇有些气恼,辩解道:“此计确实冒险,可是仍然……”
刘协直接打断道“可是仍然有三大致命之处!其一,将所有关节推给一女子,让其于虎狼丛中独善其身,你可信如今世上有此奇女子?”
有是有,而且正好在你家。但是我会同意?我十二万分的不同意!试问哪个穿越者能同意?
王允沉默不语,这是他一直在纠结的事。
“其二,此女居中挑拨,必与二人皆有接触,若是董吕二人当面对质,将此事说开,王司徒又当如何?”
“这……”王允不觉有冷汗生于后脑。
“其三,董卓身边谋主李儒,岂是瞎子?不说识破此计,就说他若说服董卓放弃此女,你又该当如何?”
“况且,他岂有看不破之理?顺藤摸瓜,王司徒你这一家老小……”
刘协冷笑着眯眼瞧了王允一眼,而王允只觉遍体生寒!仿佛屠刀已经架在脖颈上。
本来对刘协的不满完全抛却脑后,呆坐良久,才勉强重振心神。
不由感叹。
刘家果真天命未绝,此人不仅掌握长安情报,对董卓、李儒、吕布等人皆有了解。
甚至能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所有情报串起,进而立刻否决的自己的计策。
虽然不留情面,但是何尝不是救了自己一家老小呢?
“老夫谢过小友救命之恩!”
只是可惜,此计不成,还要多久才可诛杀董卓,重振大汉朝纲?
此等密谋,即使再注意安全,也难免漏出马脚。
如此下去,说不定我等要先死于董卓之手啊。
连带黄琬、杨瓒二人也是面色戚戚。
一来是觉得前路渺茫。
二是自己果真无用,长久谋划竟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孩轻易看破。
王允屈身拜谢。
见这个方才睿智无比的老人,如此的颓废。
刘协也收起了嘲讽之色,郑重道:“王司徒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未发生之事,做不得数。”
纵横家的基本操作:我不是来求你帮我的,我是来为你出谋划策,甚至是来救你的。
“唉,只是如此,老夫也无计可施了。”
掌握主动权的机会来了,就是现在!
刘协将一封书信拍于桌上,道:“大可不必担忧。在下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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