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还在找马，突然觉得脚下的大地很不对劲。强劲的律动一次次袭来，似乎是……
骑兵！
“该死！王政那家伙就是卡着点袭击，他肯定早就知道，乌恒今天会回来。”
元明心中怨念，暗恨王政这小子不地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居然不提前知会一声。
抱怨无用，元明更加不敢耽搁，随便在街头收拢了三匹马，追刘周而去。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好马、劣马，总之，只要是四条腿，跑的就比那群伤号快。
狂奔到半路，见到四人，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拽上马。
“乌恒大军回来了，走。”
张公子瞬间失色，地面的动静他也感觉到一些，但心中难免有一丝丝奢望。来的不是乌恒，而是刺史刘虞的大军。
古庄离范阳真的不远，牧守一方，刺史大人总该能做些人事吧？哪怕，为了贤名，做做样子……
马儿似乎感受到骑手的恐惧，也或许是感觉到北方归家的方向，掠风疾驰。
元明吊在几人身后，不时回头观望。古庄老城中逃出的汉人越来越少，乌恒骑兵已经在城外整队，以现在的速度，悬。
悬？可以不逃嘛？
显然不行。
可惜，乌恒不会因为敌人害怕就大发善心，如果不能给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当他穿越幽州，只会遇到更多麻烦。
为了活下去，乌恒有必须战斗的理由，所以元明很清楚，张清这群公子哥可以随时逃走，但敌人不会。
“元大哥，你想做什么！”刘周回头，意外发现元明的马越来越慢，渐渐和大家拉开距离。
元明笑笑，紧赶几步追上刘周，把马僵放在她手里：“先走，想办法沿着燕国古长城进并州。幽州、冀州的气氛不对劲，你们这群小虾米，就别掺合了。
往西到涿郡，城中有个老拐子，最喜欢看女侍舞剑。找到他，耿延就还有救。若是他不答应救人，就告诉他，半夜睡觉最好遮住一只眼。”
刘周有点泪眼婆娑，她是江湖小白，但不是白痴，这时候元明弃马独行，除了断后，还能是什么？
一个步兵，断上千骑兵的冲锋，这事没有任何意外，只可能死无全尸。
王越被天下认可，还不是当年只身杀上贺兰山，亲斩八百游骑，方称天下第一？
元明和天下第一的差距……
刘周眼泪渐渐蓄满，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很担心元明，真的很担心，但是，她想活，只有面对死亡，才会明白那种对生极致的渴望。
刘周，想活！
元明从来都是独行侠，也不是舍己为人的性格，见刘周浑身矫情，无语道：“我砍几棵树枝设置路障，后面会逃到林子里。你们只管走，别回头。至于最后乌恒骑兵追谁，它说的算。”
元明手指向天，说是看天意，实则，只有老手才知道元明的恶毒。
自古兵法便有，骑兵逢林莫入。乌恒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了追元明一个人，就冒险钻入林子？
除非……所有汉人都钻林子。但只要刘周几个还在外面逃，元明就是安全的。
刘周给元明当掩护，最后却要感激元明，这搞得某人颇为脸红。为了最后的体面，直接翻身跳下疾驰的战马，顺了几步，便又转入旁边的树林。
刘周看不到元明的身影，渐渐远去，某人这才从树后现出身影。
乌恒骑兵已经越来越近，元明不敢耽误，将浑身气息用到极致，一拳轰中靠近路边的小树。
手腕粗细的小树挡不住骑兵，但只要够多，乌恒骑兵也必须停下清理。
这样或许不能为刘周争取太多时间，但至少某个牲口心里好受一些。
“御~”那领头的可汗疾驰而来，瞬间便拦住战马，可见骑术极为高强。
元明就在倒伏的几十颗小树对面，彼此静静观望。
在乌恒眼中，元明只是个铁器都没有，只能使唤木棍的农夫。而在元明眼中，此獠批狼戴裘，腰间宝石缀刀，必是乌恒中大人以上的首领。
甚至是……
丘力居！
这是条大鱼，大到元明都忍不住想杀人的大鱼！这位能出现在这里，定是去冀州与某位大人物密谋，怕是河北要乱。
现有张角、后有张举，二张之后，又是谁？
元明脑中闪过些没用的消息，身体却很调皮，一脸挑衅向某位大人物勾手指。
丘力居懒得废话，弯弓搭箭，行云流水，箭矢直击元明。
巧了，元明也是箭术高手，从丘力居弯弓那一刻，便预料到箭矢轨迹，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两位箭术高手一交手，便知道箭术奈何不得对方。
作为一部首领，丘力居没傻到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示意，只有人为他搬开障碍。
元明倒是愿意取下丘力居狗头，可他也知道五千骑兵冲锋的威力，只能默默退进树林。
丘力居只在战马上假寐，仿佛没看到元明，是战是和，也要等到障碍搬除，才知君王的雷霆雨露。
元明似乎也在惦记丘力居，躲在树林粗浅处，保持一个随时能攻击大路上骑兵的机会。
猎物与猎手到位，随时等待狩猎的那一刻。
嗯？
小兵还没搬完树枝，端坐于战马的丘力居一愣，竟失去了元明的踪迹。
跑了？
嗖！
还不待丘力居寻到元明，树林中突然射出一根削尖的树枝，他下意识弯弓搭箭，直接将树枝射偏。
丘力居确实箭术了得，可惜，林子里那位也不差。
只是射偏了一根树枝，不过，树林中射来的不是一根，而是毫无规律的21只！
丘力居数箭连射，手速快如闪电，周遭部族成员看的意乱神迷，恨不能拍手叫好。
直到……
丘力居手指一空，箭袋空了。
眼见着还有一根树枝射来，元明那小子又冲出树林，丘力居也是艺高人胆大，手掌上翻下压，直接将树枝接住。草原人不太习惯用长矛，但若只是对付小毛贼，一根木棍足矣。
还不待丘力居自信发酵到最高点，最后一根树枝已经来到面门。
此时再想空手切白刃已经来不及，丘力居只能一矮身子，可惜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腹部一痛，整个人摔下马来。
周遭的士兵倒是想救首领，但总不能来个万箭齐发吧？元明这小子一棍捅在丘力居小腹，此时射箭，就算丘力居不死，丘力居的宝马也得变成马蜂窝。
丘力居心中恼怒，挨一棍子死不了，但在族人面前丢脸面。
丢掉的面子，必须亲手挣回来！
“谁都不许动，本王自己来！”
丘力居嘴上不停，手中木棍直接上挑，直奔想要跨马杀他的元明。
元明嘴角微咧，长棍稍稍一拨，丘力居势大力沉的一击，便要偏向他的宝贝战马。
丘力居气急，拼命收力，这才没伤了心爱之物。可不等他松一口气，元明好似奸计得逞，重重拍了一下马腹：“驾！”
战马嘶鸣着疾驰而出，旁边乌恒弓手就要搭箭，却被丘力居大笑着止住。
“英雄，可敢留下姓名！”
丘力居并不为自己的宝贝坐骑可惜，反倒心情舒畅。都说宝马配英雄，此人能在千军之中夺他坐骑，乃是真正的英雄。
元明惦记的千金之马到手，听丘力居询问，也不回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河间张清！”
丘力居笑着点头，似乎短短几息的交手，令他极为愉悦。好久没遇上能在箭术上胜他的高手了。
“张清，本王记住你了。来日定割汝之颅，永为老夫杯盏。”丘力居丢了马，心气却是不衰，不过经此一事，他也发现中原卧虎藏龙，不能久待。
“召集城中所有骑兵，随老夫杀回渔阳，不能在这群臭鱼小虾浪费时间。”
丘力居在乌恒素有威望，虽然丢了马，部族却也不敢因此轻视。
只是……
所有乌恒人到齐，丘力居正要发号施令，只是觉得嗓子有点干涸。
周遭的乌恒这才发现，丘力居不知何时，嘴唇已经完全乌黑。
毒！剧毒！什么时候？
刚刚还豪气大发的丘力居，惨笑着摇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小到他这种战士，根本就感觉不到痛。
但就是这么一个伤口，居然要了他的命，断了他入主河北的霸主梦……
“中原，当真卧虎藏龙……”
一代乌恒魁首，不明不白死在古庄城外。距离丘力居最近的乌恒人不仅没有悲伤，反倒开始彼此防备。
乌恒的可汗死了，狼王没了，那么，谁是下一任？
血光一闪，刚刚还千骑齐发的乌恒，直接战作一团。五部首领，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在草原发号施令。
至于杀张清报仇，只能等新王继位，在为老王报仇，顺便立威了。
这丘力居，真是意外收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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