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黄巾教创始人，被誉为大贤良师的张角半卧在床榻之上。
张角身旁，二弟张梁，三弟张宝正端着药汤，面露担忧看着他。
待到张角咳嗽声稍微稳定一些后，年纪最小的张宝率先打破沉默说道：
“大哥，你不能再使用技能了。”
“也别呆在广宗城了，在这里死守，没有意义的。”
“没有……意义？”
张角那双已经微微泛白的眼眸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愤怒，
“它是我们黄巾教第一个占领而下的大城市。”
“是新天命所在，怎么能说是没有意义？？”
“况且，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的病和技能无关！”
“这是黄天赐予我们的礼物。”
“是天命在我的象征！”
他的语气从激动慢慢变缓。
开始归为平静。
“那些汉军不过是旧苍天的残党。”
“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守着，静静等待他们的死亡……”
“大哥，你得了病。”
“不能再和这群汉军耗下去了！”
一头白发的张梁打断了张角的喃喃自语。
他俯下身子猛地抓住张角颤抖着的双手，握在手里。
“老三说的没错，你现在需要静养。”
张角摇摇头，他从床上挣扎起身。
不顾两位弟弟的劝阻。
一步一步，走出府邸。
走到城内黄巾军的住所。
“我的天！是天公将军，真是天公将军！”
不知是谁率先发现张角的到来，喊了一嗓子。
那些原来无精打采，面露菜色的黄巾军们瞬间两眼放光。
疯狂地跑向张角。
那样子，就好像即将饿死的野狗见到新鲜肉块一样。
抓住了救命稻草。
“教主大人！呜呜呜，您怎么这么瘦了。”
“教主大人，外面的那群朝廷走狗的数量还在增加。”
“求您继续施法吧！”
这群头裹黄布慢慢朝着张角身边靠拢的疯狂人群中，不乏有缺胳膊少腿的存在。
但他们眼中的热情却不为此所减少。
各个使出浑身解数，或是在地上爬行，或是一蹦一跳。
他们都想到张角身边，到这位他们眼中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贤良师身旁。
去接触他，哪怕是摸到他的衣角。
都能让这群狂热信徒激动万分。
张角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安慰着一个又一个教徒。
只是用手轻轻抚摸他们的额头，便能一扫这些人眼神中原先那深深的绝望。
张角闭上双眼，口中念着师傅教给他的那些口诀。
他的思绪慢慢回到自己刚会这个口诀的时候。
逐渐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巨鹿郡的少年。
…………
“小子，你可听好了！”
“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口齿伶俐，能说会道。”
张角望向眼前这位尖嘴猴腮的老头。
他已须发皆白，若是外人看了，估计要夸一句寿星。
但张角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师傅为了伪装而故意化的妆容。
这师傅原本看着不过四十来岁的样貌。
经他这么一手改造，看着活像那年画里走出来的老寿星，就差手里捧着个寿桃了！
“这本书你先拿着，里面有几种画符的方法。”
“选几个你喜欢的画法，记住！”
“遇到不同病症画不一样的符。”
“遇到相同的病症画的符一定要统一，这可不兴瞎画！”
这老汉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
“万一有个闲汉仔细坐下来看你画的符。”
“发现你的符都是瞎胡画，把你揭穿了，那可顿打啊……”
老汉抖了抖身子，显然，这事是他亲身经历过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师傅，我有个问题。”
“我们画的这些符，还有那符水，真的能治病救人吗？”
“屁话，当然不能！”
老神仙卷起两边袖子，拍了拍年轻张角的头。
“不过是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那东西也就能给人解渴了。”
“对了，咱们出来混都要有个名号，你学的是道教。”
“给自己起个仙气一点的名字，出去也好唬人！”
年幼的张角点点头，便开始努力思索起来。
但因为没上过几年学，文化水平实在堪忧的张角哪里能想到什么好名字呢？
思来想去，便只有“天”“地”“人”这些字。
无奈，张角抬起还带着稚嫩的孩童面庞，询问师傅道：
“师傅，您在外面的名字叫什么？”
“我么，说出来吓死你！”
“南华老仙~怎么样，这名字霸气吧？”
自诩南华老仙的男人笑着摸了摸张角的脑袋。
二人因一个机缘巧合相识，到皆为师徒，一切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张角的思绪不断发散，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师傅到陌生的村庄里治病。
那种大灾后的惨状……
旱灾之后又是铺天盖地的蝗虫，颗粒无收的情况下，皇上那边派来的征税官又到了。
“一个一个来，都排队！不排队是对神仙大不敬哈！”
这一碗只能用来解渴的符水，此刻也变成了百姓挣抢的对象。
那一天，张角很累很累，经过他手的难民起码有上百号人。
夜晚，待到村民们入睡。
南华老仙和张角却还在就着些许油灯光亮，计算着这一天的收入。
“师傅，我们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太好……”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张角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涌上脑门。
“你给我记住清楚了，这是生意，他们花钱我们办事。”
“只需要一个铜板，就可以换来心安，我们怎么骗人了？”
“难道是我们害的这群村民疾病缠身，害的他们饥肠辘辘？”
南华老仙轻抚长须。
这一刻，他的目光不再似之前那般轻松惬意，而是透着冷峻深邃。
让年幼的张角不寒而栗。
“多少人在痛苦中死去，而在你眼中是骗人玩意的符水。”
“却能让他们在平静中体面的死去。”
“是我们给他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
张梁望向被人群包围的大哥张角，
耳畔回荡着他方才离开房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他们活着的希望，我还不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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